北京多家殡仪馆无主遗体待领：家属认领费用协商减免
4月1日，通州殡仪馆，工作人员在存放遗体的冰柜前清洁。目前通州殡仪馆已有百具无人认领遗体。新京报记者 侯少卿 摄
在北京东郊殡仪馆公安协作存放点，尚有123具遗体无人认领，他们中有姓名不详、身份不明的无名氏；也有遗体有名有姓、身份清楚，但家属迟迟不来殡仪馆办理殡殓手续。
最久的遗体存放22年无人认领，100多具遗体一年的存储费用就达220万元。
同样，北京通州殡仪馆、大兴殡仪馆也存在这样的无主遗体。
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眼里，存放费用只是一个数字，存储费用都可以协商减免，只希望这些遗体可以尽快得到处理，避免占用社会资源。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左燕燕
无主遗体占用大半冷藏柜
“喂，你好，是张鹏(化)的朋友吗，能联系到他家人吗？”4月2日下午，在通州区殡仪馆，一位工作人员试图联系遗体家属。
一个月前，死者张鹏，被朋友从医院送来，之后一直联系不上家属。这次朋友仍说，没办法找到张鹏家人。
通州区殡仪馆业务厅展牌上，显示着馆内冷藏柜使用情况。每个正在使用的冷柜，都会用蓝色夹子夹上“冷藏停尸证”，标注着死者的姓名、年龄、死亡时间等基本信息。五排位置，上面三排显示已经存满。
副馆长罗建军介绍，殡仪馆内100多个冰柜，无人认领遗体占据了大半，目前只有34个冰柜可正常循环使用。这其中，时间最长的存放有14年了。
这种情况并非通州殡仪馆一家。
“我们这里每年都有新增加的、无人认领的遗体，现在有10多具吧。”大兴区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在为寻找无主遗体家属苦恼。
在东郊殡仪馆的停车场位置，有两处分别与公安和交管部门协作的遗体存放点，用于停放因刑事案件和交通事故死亡等非正常死亡的遗体。
其中与公安协作的冰柜有138个，2016年新增加的遗体15具，其余的123具遗体，基本都是一年以上的，长期存放。
在遗体记录简牌上，能看到一张发黄的记录卡，显示存储最久的一具遗体送达时间为1994年，距离现在有22年。
“三年、五年案件处理完，也有家属来认领处理，但是也是极少的一部分。”该遗体停放处工作人员王强(化)说道。
不少无主遗体都有名有姓
一般来说，北京殡仪馆内存放的遗体时间在三天到五天，殡仪馆工作人员介绍，通常存放两天，第三天火化。
那这些长期存放在殡仪馆的，都是什么人的遗体，为何家属迟迟不来认领？
在通州区殡仪馆，长期存放的，无名氏占据大部分。“很多是突然在路边去世，俗称路倒，接警后送到殡仪馆的，基本信息全无，根本无从寻找家属。”罗建军说，为这些遗体寻找家属的希望很渺茫。
遗体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有名有姓，有家庭成员及联系方式的，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前来处理，只能超期存放在殡仪馆。
这当中，有的是因为家人不接受亲人离世的现实，迟迟不愿面对，不来办理后事；也有的是家庭矛盾，家属之间协商不通，无法办理火化；还有是因为一些案件、官司纠纷等原因，遗体未能及时处理。
遗体存放一年费用一万八
4月2日，记者跟着通州殡仪馆副馆长罗建军走进遗体冷藏室，一进门，冷气袭来，让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遗体冷藏柜的温度常年保持在零下6度至零下10度之间。
“这里存放的就是长期无人认领的遗体，为了确保遗体保存完好，冰柜的温度必须在零下6度和零下10度之间。”罗建军指着正在擦拭冰柜的工作人员，“除去每天维持冰柜的较大用电量，冰柜器材购买维护的费用，还有每天耗费的大量人力资源。”
据了解，北京发改委对殡葬遗体存放有着明确的定价，3天以内存放价格是30元每天，4天到7天是40元每天，8天以上则是50元每天。
按照规定价格，遗体存放一个月就是一千五，一年是一万八。通州殡仪馆长期存放无人领取的遗体有百具，由此计算，每年的欠费就在一百八十万元。
“存放时间越久，这个费用就越高。”王强指着登记牌上的死者名字说，这具遗体存放一年零九个月，因为家庭不和，打官司到法院后，法院和殡仪馆协商，提出为家属减免些存放费。
“其实死者家庭要是真的困难，存放费什么的，都可以协商。”王强坦言，为避免长期占用资源，近几年，殡仪馆办理火化的一些长期存放遗体，也都不同程度进行了费用减免。
减少资源占用需多部门协调
随着每年不断新增无人认领遗体，通州区殡仪馆新建了两座冰库，用来存放遗体。而东郊殡仪馆由于冰柜饱和，已经将30多具遗体转移到协作的医院太平间存放。
“没有死亡证明，没有家属签字，谁敢火化这些遗体？一旦家属找来，引起纠纷更难处理。”罗建军说出殡仪馆的苦恼。
《北京市殡葬管理条例》第九条规定，正常死亡者的遗体，凭医疗卫生机构出具的医学死亡证明火化。非正常死亡者的遗体和无名尸体，凭公安部门出具的死亡证明火化。
对此，北京市殡葬管理处负责人表示，殡仪馆内长期停放的无人认领遗体，是对于社会资源的长期占用，馆方也处于长期亏损的状态，多年来一直在向上级民政部门反映，但暂时还没有应对和处理的办法。
广州出台过《无人认领遗体处理办法》，但具体实施起来，仍然存在一定的难处。目前北京这边并没有相关的条例规定，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和各方面多联系，毕竟处理遗体不是殡仪馆单方面能决定的，涉及交通事故死亡的、案件的、无名氏的，需要交管部门、公安、法院协调处理。
■ 他山之石
该《办法》第十条规定：无人认领遗体由公安机关通知殡仪馆接收。公安机关应当及时发出认领公告，3个月内无人认领，由公安机关作出鉴定结论后，由殡仪馆火化，遗体保存和火化所需费用由同级财政拨付。骨灰由殡仪馆负责保存。火化后12个月内，骨灰无人认领的，由殡仪馆向当地殡葬管理部门备案后就地深埋。
广州市《无人认领遗体处理办法》
广州市于2012年1月1日起施行《无人认领遗体处理办法》，其中规定：无人认领遗体由民政部门在本单位公众服务网和殡仪馆公告栏进行公告，自公告之日起60天内仍无人认领的，殡仪馆可以对遗体进行处理。
■ 故事
抢走火化单留信“勿火化”
在通州殡仪馆，罗建军已经工作了20年，自己经手的无人认领遗体，即便时间长远，也都印象深刻。
“你看，这个09年的遗体，是从263医院拉过来的。”罗建军指着“冷藏停尸证”回忆说，他被送来时看起来面目慈祥，穿着僧服，只知道是一个和尚。
“他有一个徒弟，时不时过来看看，也帮着缴纳押金，据说是外地一个寺庙的方丈，但是没有家属，遗体也只能一直存放着。”
在登记牌的最下方，一个冷藏停尸证内还包裹着厚厚的一叠信纸，罗建军把证件从架子上取下来，许是年头太久，纸张已发黄，但方格内字迹仍然清晰。
“感谢殡仪馆对我们家庭进行的调解，但是没有拿到遗体火化单，请一定不要火化遗体。”信中家属解释不能火化的原因。
罗建军清晰地记得，这是2013年去世的一位老太太，由于两个子女意见不一，遗体都已经送到火化炉前，老人的一个孩子把火化通知单拿走，遗体也就搁置下来。这封信，就是拿走火化单的孩子写的。
一个孩子因纠纷不愿交出火化单，一个孩子急于将老人火化，甚至准备告殡仪馆不配合火化。罗建军很无奈地摆摆手，“火化通知单是火化的唯一凭据，我们不得不将遗体一直存放着，这一存，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