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王小帅：和《何以》
05.05.2015 15:55
本文来源: 山东华网
10年戛纳，王小帅率领《日照重庆》入围戛纳，黄斌担任宣传，颁奖前一天，该片剧组举办游艇party，喝多了的王小帅对着大海喊：“明年我还来。”2015年五一档，王小帅导演的新片《闯入者》只获得了1%的市场排片，这让王小帅自认经历了“有意志力以来的最黑暗的一天”，他发文表示这是“事先张扬的谋杀”，5月4日网易娱乐专访王小帅，他说相比五一档大卖的《何以笙箫默》：“我们胜利了。”而《何以笙箫默》的导演之一，恰好是黄斌。
谈心路：从最黑暗的一天到直面误解 网易娱乐：前两天您接受其他媒体采访的时候，说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都有点不能组织语言了，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 王小帅：就是4月30号那天确实是，好像是有意志力以来的最黑暗的一天，觉得不知道怎么办了。一个人就是当你在有希望的时候，我觉得是最有力量的。但你做了这么多，其实自认为也没有不下功夫嘛，等到那个时候你一下子有这样的情况，就等于说宣布你的死刑，大家一看这还有什么可能呢。那判了你死刑了，你是一个死刑犯了，然后你还得要出去，还得面对记者，甚至要去演讲，还要想办法怎么样恢复我们的信心，还要介绍自己的电影。但是人家根本不理你，视你若无物，而且这样的死刑连缓期执行都没有，所以非常沮丧。 但是好在我的制片人啊，我太太呀，还有所有的小朋友们，没有一个比我更沮丧的。于是呢就还是要重新捡起精神来嘛，再继续。但是好在就是，虽然是那样的情况，但是我们搜集来和看到的评论，看过的网友在微博上，微信给你的消息，还有网站上爆发出的这个影评呀、打分呀，都特别好。从这点上又温暖又回来一点。 网易娱乐：所以现在你的考虑的更多的是什么？ 王小帅：第二天太阳还是起来了，它不是世界末日呀。然后你还要做，你还要想，你还要做电影，那么你以后要怎么做电影。如果你还要真正的坚持内心，你认为它是对的，你有感动，你必须要去做出来，那怎么做。这些你还是要面对的，你还是要去想。而且你要面对误解，别人会批评你，说你为什么那么在乎票房？其实所谓的这个我们努力推动宣传，就是为了让一个正常的商品让它有一定的适度的空间，就算这个商品不是以这个市场为目的设计的，计算的，那它也是个创作的，它的创作也是有情感的，和观众是可以有共鸣的。在中国这么大的人口基数，这么大的票房基础上，总会回来一些。我只要求它回来一些之后，那让我们周边的这么多投资人、宣传公司都心里是温暖的，而且都重新拾回一点点信心。那下一步我觉得像我，还有别的类似这种电影，他们就更有信心去做。 网易娱乐：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很多误解或者很多质疑的声音出来，这些你也要会去看吗？ 王小帅：我猜出来一些，我都不用看，我就知道它是存在的。这里面有好多好多的概念不清晰，这个市场是这样的，说那你既然你不去追求票房，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宣传呢？还要来放到这个市场上呢？就是这样的这种声音是一直存在的。我从《青红》第一次允许我进市场，就一直延续不断地有这样的声音，就好像你拍一个电影只要你不是为了市场考量，你就两个人看就好了。其实不是，这种是误解。只是中国没有什么艺术片市场啊或者基金啊或者什么，那么这些片子它又不可能根绝掉，总有人要拍这样的片子，拍出来以后没有办法，那只能在这个市场里。除非我就不来，可为什么不来？我也有投资啊，也有这么多优秀的演员啊，它是个正常的电影啊，我觉得不难看的一个电影啊。那你还是要行所有的电影的一样的程序：宣传、发行，对不对？不考虑市场就别进来，这种语调我觉得不对，谁不考虑观众了呢？咱们拿出来比一比，如果说现在市场是钱来对比，如果说现在，一个厅放这个一个厅放那个，那大家来看看嘛，不见得就真的就喜欢你的这个，不喜欢我这个，不见得。而且现在结果就是这样的，为什么不关心和照顾这样的观众呢？我就觉得，我反正有点思议不过来。 谈对比：和《何以笙箫默》比我们胜利了 网易娱乐：现在很多人也会拿《闯入者》跟《何以》来对比，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关注过《何以笙箫默》这部电影？ 王小帅：当然大家知道，我也当然知道。这是那两种完全不可比的电影，两种诉求的电影，从这两个电影还没诞生，在娘胎里，它将来的方向已经确定为不一样了。我相信这个东西电影院经理其实不说心里也知道，确实，我们胜利了，但是它这个起得太小，我就说这个落差太大。现在情况比几年前都好了，结果这个待遇相反比以前还不如，还要压缩，压缩到低谷，这样的情况。 网易娱乐：所以你会觉得说像《何以笙箫默》和《闯入者》在一个市场上竞争，有些不公平吗？ 王小帅：它们从娘胎开始出来的时候它们就计算好了，是冲这个目的去的，所以它们得到的这个空间那没有问题，因为我暂时不讨论电影的好坏。可是比如《闯入者》的状态，如果说压缩到没有机会了，我只是在这方面感觉到不平。在不可能的情况下你让我服输？那我就有点觉得挺寒心的，就怎么中国人就不能看这种电影呢，就怎么了？ 网易娱乐：为什么只可以看《何以笙箫默》？ 王小帅：对呀，怎么了？怎么就认定中国人非得那样呢，对吧？你如果有一点点机会，稍微的活跃起来，把这一小部分观众哪怕找过来，那他以后就知道了以后再来看，那这样对其他的影片也是有好处的。 网易娱乐：我知道导演跟《何以笙箫默》其实还算有点缘分，因为《何以笙箫默》的导演黄斌，之前也是您的合作伙伴。 王小帅：其实我们从《左右》之后就没有什么太大联系了，因为他就做了好多别的工作，后来又跟晓明去做经纪人，就基本上很少见面。 网易娱乐：所以在市场上这样想见的时候，心理会有一些变化吗？ 王小帅：我知道情况会是这样的，这次都是在五一档，落差肯定会有，但是我这块只要有一点份额，我再努力宣传也就还行吧。然后到这个程度我就有点想笑了，呵呵呵，对我来说就是有点想笑了。当然就是现在有很多新导演，已经在一个强大的市场上，强大的计算和包装上，一上来就能够获得很好的票房呀，商业成绩，这个是现在这个社会所特有的特点，这个无可非议，也应该祝贺一个人的每次的进步，他们都获得了可能之前的想都不敢想的身份，他能够转移到变导演，这很好，这个对他个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就当我这个情况遇到的时候，我也就笑了，因为大家都曾经在一块合作过，大家都经历过同样的心情。其实我觉得很多人都门儿清，心里清楚得一塌糊涂，就是究竟怎么回事。但是确实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残酷的一面，这也是残酷的一面。只是在说这样的电影，这样的观众，这样的市场，那么这样是不是过于残忍，不光对我们，对观众也很残忍的。 网易娱乐：口碑不好的影片票房好，这是不是也说像是一个中国电影的怪现象？ 王小帅：对，这个现象好像一直在，就是吐槽再吐槽，也挡不住这样的情况发生。只不过就是确实有的时候我们的标准已经不讨论了，我们已经不是回到这个真正的本体讨论了。已经以结果论，只要结果操纵得好，结果设计得好，就好了。 谈宣传：做了那么多还不如发一条微博 网易娱乐：其实可能很多人会在一部电影上映之后对它进行复盘，实我不知道这两天小帅导演在心里有没有对《闯入者》进行一个复盘呢？ 王小帅：复盘是没有办法复盘的，因为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就是一切都正常吧，我们做到这个份儿上，只要正常就OK了，我们就可以继续努力。但是因为不正常，这个落差我觉得就是一个，就，在我来说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网易娱乐：比如说在宣传上，其实帅导也做了很多努力，比如说像在话题上曾经跟《速7》做过比较，包括公布婚讯等等，所以这些是设计的宣传点，还是您自己真实的想法？ 王小帅：因为我们有宣传和制片部门，他们的很多事情我也不懂，好多东西我也从来看不到，所以究竟什么叫话题，怎么能上话题，怎么能算是一个宣传点是比较好的，我其实也不知道。我还是配合为主，很多新的概念我是不太清楚的，但是该做的都在做。而且至少在我的个人能够汇总来看到的都很热闹，非常热闹，也挺好，各个影院有落地的，都很热闹，这点上是至少比我以前要强得多得多。 可能这个方面的谋划和一层一层的铺垫，时间又长，有足够的时间去发酵，比以前《我11》《左右》什么的要大得多，应该乘好几倍、十倍、二十倍，那么其结果得到的应有的空间，但结果是和以前差不多，甚至还糟糕。这样回想过来，如果复盘的话，那我宁愿什么都不做，这些钱我都不用花了，然后也放进去也是这个1%，对不对？然后再发发微博让大家来看，看到就看了，看不到就拉倒，那我还做这些干什么呢？ 网易娱乐：所以在做这些宣传事情的时候，符合您的性格的吗？还是完全就是为了影片服务？ 王小帅：没有，我挺符合的，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必然要这么做，就是你必然要给人家介绍电影，必然要宣传这个电影，不管是什么形式，新的不懂，那传统的我也要去宣传，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呀，这是很正常的，这是很正常的。我觉得别人对我的误解说，哎，这个人老闹、老跳。你明明是搞艺术，你还来宣传什么呀？我觉得这太奇怪了，我觉得这太奇怪了，这种想法哪里来的？就是因为大家知道的少，就要更加的加大力度嘛。 网易娱乐：宣传完可能就是发行，现在也有一些院线这些经理也在建议说，是不是《闯入者》如果不在五一的档期可能会好一些。 王小帅：其实你说中国来说现在哪里有什么好档期、坏档期？每本来说五一之前不是好档期，《速度与激情》上来你看成什么样子，对不对？又到了五一，五一还好了，五一还是国产片偏多呀，马上到12号，你看《复联》又来了，《复联》之后又有那个，太多了，这个时候如果按照市场上跟美国电影去躲避的话，没处可躲，你只有，没处可躲了。我觉得中国电影到了专家们还有领导去想一个相对规范的，更科学的，减少人为因素的一个市场的机制，这样的话，而且是从现在的尴尬境地里能够解放出来的。 谈艺术片：我是一个局外人 网易娱乐：那天黄觉发了一条微博说如果我们有了艺术院线，是不是我们的艺术片会死得更快？这句话可能建立在说大家对艺术片有一个惯有的误解，可能真的有艺术院线，反而会加深这种误解。 王小帅：现在这个中国现在这个情况，那种新的概念或者观念都在不停地改变，人的性格也在改变，那种比较恒定的价值观能不能出现，能不能坚持住，这是很少，所以大家都在说与时俱进要合适宜，一个不合时宜的人是被人嘲笑的。其实历史上有一些不合时宜，相反可能是创造价值的。但是我们当今在现实，我们必须要符合现在的一切的时候，又要去改变自己，那这种观念现在比较流行，这个也无可非议。所以说到艺术片，那怎么办呢，就是说，或者艺术已死，或者艺术必死，或者是艺术你不死我也要给你弄死，它不死也得死，因为大家拿石头砸，围观、沉默，它肯定死。 网易娱乐：所以其实刚才帅导也提到说不合时宜这个词，你觉得自己算是一个市场上不合时宜的人吗？ 王小帅：我是一个，我不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我觉得我是一个局外人吧应该是，很局外，很局外。不合时宜只是在一个地理空间上去说的，因为我，当我去到国外的时候，我是很合适宜的，我没有不合时宜，对不对。从戛纳电影节、威尼斯、柏林他们的选片人，他们每年全世界几千部片子里挑那二十部的时候，我们是很合适宜的，相反其他人都不合时宜，你们没有一个合适宜的呀，对不对。所以那个你换一个角度，换一个空间，怎么解释这个合适宜和不合时宜呢？只不过我们在这个局部当下是这样的。 网易娱乐：可能长久以来大家都会觉得说艺术片的生存或者发展其实不太依赖于国内的票房，现在这种观念还正确吗？ 王小帅：这个根儿上还是刚才说的，怎么就不能发展呢？怎么就到国外是怎么样，国内就不怎么样？我们为什么不想想我们国内想办法呀，对不对，我们中国人怎么了呢，对不对？我们就是想办法呀，就说哦，北京雾霾了，食物污染了，地沟油了，我们得想办法呀，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办呢？不能长此以往这样呀，我们得解决呀，所以就是这个，其他的我也不太懂。 网易娱乐：所以这个办法，是应该政策上层面，还是说行业组织，还是说个人努力？ 王小帅：我觉得人人都在里面，我觉得不是说依赖于某一个东西，可能就人人都在里面，我从我的角度做电影，我是导演，也可能那个人的角度是发行，做发行，也可能这个人是制定政策，每个人从他的角度来为它努力，那其实就像《闯入者》这个电影的主题一样，就是那个那么大的运动都不能怪别人呀，你也在里面，你当时就是一个推下那个石头的人，所以当下社会也是，就是我们每个人是不是在做好我们每个人自己，好吧。 网易娱乐：您之前说过一句话，现在流传很广，就是这是一场事先张扬的谋杀，既然有谋杀，这个执行者是谁？ 王小帅：我好好的拍了个电影，做了个电影，然后我对这样一个环境，其实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我毫无判断，就是我希望我是单纯的，而且我也非常希望我继续保持这样的一颗单纯的心，这对我来说是有好处的，因为单纯才能换得一些自己心安。本文来源: 山东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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