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乡间起拍卖槌声 竹篮、碗盆上拍卖桌

17.12.2014  14:27

    核心提示:旧时农村用的竹篮、碗盆,如今走上了乡村拍卖桌。一槌定音,城里人以自己满意的价格将它们带回城,乡村以这种新的方式与城市展开对话。活跃在宁海乡间的拍卖会,不仅仅是城市对乡村的一次次追捧,更有着乡里人的觉醒。他们放慢动作,开始细细打量握在手中的老物件,以一种公开、公正、诚信的方式,赋予老物件,同时赋予乡村新的价值衡量。

    12月6日,宁波宁海岙胡村的古祠堂里,59岁的厉志宏和他的同伴胡永伟、张建林一大早就张罗着搬来几张村民用作摆酒、吃饭的八仙桌,一字排开,两大箱从村民家中收罗来的木桶、竹篮等铺了满满一席,最后挂上“乡村拍卖会”的大红字样。     一切准备妥帖。     厉志宏他们所忙活的是村民不太能理解的。作为草根收藏者,他们迷恋着乡村老货,四处收罗“破烂”。今年10月起,他们干脆尝试办起乡村拍卖会,鼓励村民把家里闲置的日常老货整理出来拍卖,变废为宝。     没想到,志同者还不少,每次乡村拍卖总能吸引百来号普普通通的城里人,甚至周边大城市的居民也赶来凑热闹。如今,乡村拍卖会平均每月就要举办两场。     几小时后,岙胡村的一场“乡村拍卖会”就要开锣,当农村这些并不起眼的用具摇身变为“棒槌”下追捧的拍卖品时,一场乡村与城市的心灵碰撞拉开了,循着它,或许可以听懂些许当下乡村低吟的话语,还有城市正在萌芽的多元化需求。     拍卖现场     老物件引发争夺战     “50元!”“我加20!”“100元我要了!”“等等、等等,我出120元……”     一连串蹦出的数字,打破小村祠堂许久来的沉寂,乡村拍卖会带来的高涨人气,唤醒了祠堂里沉睡的雕梁画柱。     这会儿,祠堂外停满了各地牌照的小轿车,村里人说这热闹劲儿快赶上过年了。祠堂里挤进来几十号人,他们拿着各自的号码牌,此起彼伏地连连叫价,承担本次落锤任务的主拍者屠涛不得不加快语速,以跟得上竞价的速度。     据说,今天场地有限,算不得最火热的场面,上次在另一个村举行的拍卖会,一下子去了150多人。     与高人气相对应的是桌子上那些“寒碜”的主角。     漆漆的竹篮,烧炭的熨斗,缺了一个角的青花喜字瓶……数数这四五十样拍品,似乎没有一样够得上古董级别。像那只大红色的朱漆木桶,布满了尘,不知是从谁家那不见天日的阁楼里翻腾出来,也许差点被丢弃。     可是,那只看似无用的小畚箕却引发了争抢大战。     叫价很焦灼,一件物品,往往有十几个人追咬。28号“竞拍者”显然看中了小畚箕,连连追价,裤兜里的现金鼓出了一大块,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农村不能刷卡,必须带足现金。”他已经很有经验了。     小畚箕长20厘米,用竹子编制而成,外表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包浆,发黑、发黄,不过因其小巧玲珑,颇有生趣。货物的主人是78岁的村民胡美女,一辈子呆在农村,她说,如果放在几十年前,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那么四五只,有的用来淘谷粒,有的用来扫灰尘,值不了几个钱。     起拍价五块钱的小畚箕,价格比“主人”的血压蹿得还快,没等反应过来,榔头敲响,小畚箕以200元的好身价易主,主人心里偷着乐:“城里人这是怎么了,200块买个没什么用的旧东西!”     短短一个小时,四五十件旧物已经出空,仍有人不停地追问:“还有没有宝贝了?”     或许连农村人自己也没想到,正是这些老物件建起了它与城市之间崭新的关联。与之前不同,这无关乡野风光,无关新鲜空气,是农村自带的本领,引得城里人以一种仰望的姿态打量农村。     老货进城 着意宣泄乡间念想     捧着斩获的六件拍卖品,42岁的俞永义乐呵呵踏上回城的路。     路并不长,二十来分钟车程。可对于一起被带进城的乡野旧货而言,就像农民进城一样,不只是简单地挪个地方,或搬进洋房。     那么,拍走的旧货另作何用,就成了乡村拍卖会背后最有意思的追问。     一块石窗是俞永义最满意的收获。这件来自农民倒塌的石屋里的石窗,上面雕刻着龙凤的精致花纹,不同于普通石窗只有一面雕花,这块是双面雕,像极了旧时大户人家用的石屏风。     “拍这块玩艺之前,我就想好了用途。”俞永义的新家正准备装修,他打算收罗些老物件来装扮新家。他规划着,石窗就镶嵌到门厅玄关处;而那只10厘米长的小竹笼用来装茶叶,就那么随意摆在木桌子上可比什么现代的铁罐子、玻璃瓶好看多了;红色的子孙桶可以挂在墙上作装饰,怎么看都美!     俞永义是一个环卫站工作者,而像他一样的城里普通人就是乡村拍卖会的主力军。     “我收罗的老货都是些日用品,不是搞收藏,不在乎他们在古董市场的价格,只想找找农村生活的回忆。”俞永义说,农村对于他们这代人来说,一瓦一木都是回忆,年岁越大,回忆越浓。城市向往农村需要一种载体来宣泄,乡间老货打通了这一条情感的通道。     老货进城,也给城里人带来另一种生活。     43岁的童慧娥身上有着当下城市流行的文艺范儿,家里堆满了各种各样从农村淘回来的宝贝。为了把老货带进城,她隔三岔五便去偏远村庄转悠,漫无目的,却总能遇到惊喜。     一次,她看到一幢老旧房子倒塌了半边,已经废弃,便突发奇想爬了进去,左找找右摸摸,发现了一块木头板,上面刻了个大大的“有”字。她找了村里好多老人问,都不知道这块木板是作何用。后来,一位90多岁的老爷爷揭开谜底,这是以前有钱人家稻谷收成后,怕长工动手脚,用来“封印”谷堆的。     “寻找老物件,也是在接近最朴素的文明。”在童慧娥看来,如今的农村文明与城市文明不再是城市到乡村的单向输送,而是慢慢地开始展现各自优势,互补融合,形成全新的价值观。     觉醒时刻 留住咱村的老文化     75岁的岙胡村村民胡功芬在这场乡村拍卖会里有着双重身份:送拍者和竞拍者。     胡功芬送拍的是清末民国年间的一对绿色盆子和一只陶碗。“都是祖上用过的东西,传了下来,民窑烧制,没什么古董价值。”     不过,拍卖进行到一半,胡功芬便后悔了。“家里的老东西已经不多了,整个村子的老物件也被一拨又一拨的收藏者带走。想想现在买来的新碗,虽然要几个有几个,但老货都是当年手工打造,件件都有其自己的故事,独一无二。”     想着想着,胡功芬不自觉地举起号码牌,高价拍回了自己送拍的两件旧货,他决定不卖了。     细细观察这些受追捧的老货,不是一锤锤打出来的,就是一点点编织而成,时间与心血流淌其间,滋养着乡人的日常生活。每个乡间老货都能说出一段乡村历史,描述一段乡野故事,浸透着一份人与人的真情。     只是,工业文明席卷全球时,城市里的便利,城里的新潮玩意儿,让这些老物件和它们所属的乡村一样,变得沉默寡语,变得不再自信。一旦有条件丢掉陈旧,换上新的,每家每户会引以为豪地果断行动。胡功芬还记得,最初塑料桶取代手工木桶时,家家户户都以能用上塑料制品而自豪。     “有一年过年母亲准备新鞋袜,别人收到的是一双尼龙袜,而我的是一双手织的棉袜子,我还为此生了好几天气呢!”胡功芬笑着说。     “可要是换作现在,正好反个个儿。”胡功芬总说手工的东西有味道,用起来顺手,可他怎么也说不出顺手是什么。     被称作“日本手工匠倾听者”的盐野米松替胡功芬的感观做了解释:“原来那些经过人与人之间的磨合与沟通之后制作出来的产品,使用起来是那么的适合自己的身体,还因为他们是经过手工一下下地做出来,所以他们自身都是有体温的。这体温也让使用它的人感到温暖。”     胡功芬的变卦和情怀,或多或少代表着乡村里日渐觉醒的一群人,他们不再急于将旧物品出手,而是放慢了动作,开始细细打量它们。     乡村的老货走红了,一场场乡村拍卖会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