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京安首度公开谈去年车祸 "红旗谱"回戏后将重启

　首度公开谈去年车祸 《红旗谱》回戏后将于3月20日重启

　　4个时刻定格吴京安的这一年

　　一场突如其来的碰撞让吴京安跨越了生死。《红旗谱》虽姗姗来迟，却是13年前《霸王别姬》一别舞台后，军中硬汉吴京安首度以主角身份登话剧舞台。原以为一切因缘际会皆因冥冥中早已注定之时，他又在“红旗”猎猎之际突遇车祸重创，被迫停下脚步“享受”80天病床生活。从2014年3月21日到7月11日，直至11月29日，以及尚未到来的2015年3月20日，整整一年的时间，吴京安用近乎悲壮的经历印证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2014年3月21日，天津大剧院，土地革命的壮烈史诗《红旗谱》在文学长篇问世半个多世纪后，首次搬上舞台。13年未登话剧舞台的吴京安没有辜负“中国第一农民”的称号，10年前同名电视剧中的朱老忠一角再度附体，是巧合更是冥冥中……

　　2000年，空政话剧团一改军队严肃面孔，全明星出击市场，一部莫言的《霸王别姬》，9万元搬上舞台，在小剧场一连演了39场。自那以后，“霸王”吴京安再没以主角身份登上话剧舞台。直到2014年，才有了与《红旗谱》的因缘际会——和10年前同名电视剧一样，再次饰演主人公朱老忠。“我父亲的文化经历和革命经历与《红旗谱》的作者梁斌很像，去年都是100岁。正是这红色基因，促成了我这些年来演红色题材比较多。但说实话，其中也有与自己并无共鸣的作品，可《红旗谱》在创作中我自己忘我的瞬间很多。”甚至演到走火入魔，演完后吴京安和家人到三亚度假，在沙滩上坐了一周，他始终没回过神来。

　　作为一部诞生于特殊年代的文学作品，《红旗谱》中的阶级思维和英雄主义今天还能被接受吗？“我爱健身，昨天还问我女儿，你喜不喜欢像爸爸这样的肌肉男？她说不喜欢。其实对现在什么暖男之类的词我很反感。风一大、霾一多，也看不清了，把小伙子都吹没了。当然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审美标准，可起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不能丢。网上也有一些人问我，《红旗谱》到底讲什么？我说就是那个年代燕赵大地的农民要吃饭、要住房、要生存，与今天大家要生存求发展并无二致。历史就是今天，今天就是昨天。后来我写了一篇文章，就叫《请相信戏剧》。”

　　因在电视剧《红旗谱》中成功饰演了朱老忠，吴京安从此获得“中国第一农民”的称号，多年来难有出其右者。可电视剧《红旗谱》之后，吴京安就没再演过农民，“虽说沿着一条路走下去也是一种生存法则，但没有合适的角色不必强求。”而且，吴京安本人的经历与农民、农村生活从无交集，“眼睛背后的东西别人未必了解。我不仅没有农村经历，更没插过队，但陕西人天生可能就有一种与土地的情感，就像张艺谋。我是革命老干部家庭出身，仅有的一点对农村的真切感受就是我大姐和二姐插队的地方在大雁塔，放假我就到那里去玩。”

　　■2014年7月11日，小区北门，在为《红旗谱》的演出赶赴石家庄去往西客站的路上，上车仅仅十几秒，尚未出小区，吴京安乘坐的出租车便与一辆公交车迎头相撞。头部受伤、肋骨骨折的他为这部慷慨悲歌又添悲情，太原及8月8日首都剧场的演出也无奈回戏。

　　回忆起7个月前的那次剧烈碰撞，因为经历了长达8个小时的失忆状态，吴京安的讲述更多只是还原了车祸发生的前后。“这个出租车司机接送了我一年。那段时间因为我爱人刚做完一个膝盖的小手术不久，不太开车。当天，我是下午2点半西客站的火车去石家庄，其实演出是第二天，但那边有战友，我就想提前一天到跟大家聚聚。我让司机12点40分到，但他说那时他还在西直门。我说来得及，就坚持让他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车没到人就先下去等。1点05分车到了，我把行李放好后跟他说，‘小王，别着急，咱走肖家河桥上北五环，完全来得及’。我习惯坐在副驾驶的后排，那天如果我坐副驾驶，肯定完了。一上车我就打开包看军官证、火车票在不在，正看呢……等我醒来后，已经撞完了。我冷静地给我爱人打了个电话，说出车祸了，在哪哪哪，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之后我爱人跟我说，她为了验证我的意识是否清醒，问了我几十遍我要去哪。我回答说去石家庄演出，但这些我完全没有记忆了。”

　　后来，吴京安是在医院里看网友拍摄的照片才了解到现场的惨烈，出租车的车头整个瘪了进去。“其实我上车开了15秒不到，连小区都没出，离我上车的地方也就三百多米。当时出租车是右转，与小区的那辆区间车几乎是迎头相撞。我爱人赶到现场时救护车都来了，这中间过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救护车上只有一张床可以躺，司机伤得比我厉害，我是坐着到的医院，但这个过程我也不记得。等到了医院，我突然清醒了，当时让我爱人马上打三个电话：两个打给天津人艺，一个打给当晚要坐火车从陕西赶到石家庄采访我的记者，说完我又糊涂了。之后拍片子、一系列检查我也不清醒。缝针时我突然醒了，大夫在给我缝脑门的伤口时说，‘您是演员，我给您缝细点，少打点麻药，如果疼您就示意我。’前后缝了5个小时，中间我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再清醒时天津人艺的人已经到了我的床边。看到他们，我眼泪一下出来了，当时说的‘对不住观众’是发自内心的。不过，对于这件事我没有过一丝抱怨，记得到了病房，他们要拿剪子剪我的海魂衫，我还开玩笑说别剪，那是名牌。”

　　最后诊断的结论是，颅骨挫伤，蛛网膜出血，第六到第七节颈椎激凸，有气胸，8根肋骨骨折。80天住院、护颈戴了整整3个月，到现在颈椎都还没有完全康复。可前两天司机打来电话说，“吴老师我特对不住您，我应该和我爱人去看看您，但我刚恢复工作，两条腿走路都不一样长了……”吴京安不仅没有埋怨过他半句，听到司机的境况，心里反而很替他难过。

　　■2014年11月29日，天津大剧院，《中国新诗100年音乐朗诵会》上，伤愈后的吴京安复出舞台，一张一弛地朗诵了《铁匠铺中》、《结结巴巴》和《这里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三首诗歌。虽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红旗谱》，但跨越生死后，他对于诗人文字背后的情怀却有了更深沉的领悟。

　　7月13日，吴京安在朋友圈发出了“身体趋于平稳！已无大碍！谢谢关心”的“安民告示”，之后除了对自己一贯钟情的NBA屡有点评外，他发的更多是洞穿人生大戏的箴言，对艺术界逝者的缅怀，以及对《红旗谱》再度上演的期许。“在我看来，《红旗谱》的演出才是真正的复出。因为《红旗谱》我出发，因为《红旗谱》我在路上，因为《红旗谱》我遭受了这场磨难，我把它权当一笔财富或是积淀。如果那一瞬间我不醒，可能生命真的就终止了。谁也不愿意设计自己的灾难，也没人愿意真正遭受这种撞击。既然这是不可改变的，就把它当成一种生活的常态。”

　　还没把戏回上成了吴京安现在最大的心结，“我们都是俗人，难免有些俗念，但经历这件事后，我觉得与生命无关、与健康无关的事，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什么长了短了、多了少了，高了低了，都不算什么。如果没这种感悟，真就白撞了。我从来对时间、生命、年龄没有太多的概念， 但因为这件事突然让你把目光、脚步定格了。在医院住着的那段时间，我每天下楼走路，看到都是老太太推着老头，算算我自己今年56岁，再过些年也是坐在轮椅上的这幅景象吧。突然一下懂得取舍和珍惜了，原来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都觉得是你的，该舍的不该舍的都不愿意舍，现在则比原来明晰很多。”

　　住院期间，因为来探望的人太多，吴京安无奈将手机关了半个月。那段时间，他每天起床都需要护工帮忙，坐不久，脖子也不能动，但眼睛依然愿意和文字打打交道。“我看了很多刘亚洲的书和他一些没有发表的文章，他说过一句话我很喜欢，‘我的书宁肯让一个人读一千遍，也不愿意让一千个人只读一遍’，我就属于读他的书读了好多遍的人。常常是我自己不知道该干啥的时候，就会去读他的书，想一些别人看来无关痛痒的事。”因为坚持锻炼，折了8根肋骨的吴京安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让医生都难以置信，康复后又恢复健身的他每次在小区锻炼时走到事发地都难免触景伤怀。“都说回忆痛苦就多了一次经历，所以我不避讳。昨天还在和朋友开玩笑，我说我把出租车和公交车都撞碎了，我依然坚挺。”

　　■2015年3月20日，首都剧场，首都剧场精品剧目邀请展的舞台上，《红旗谱》在延期7个月后，将如期登台……

　　此次登台除了还愿外，对吴京安而言还有一点小小的野心。“现在话剧不姓‘话’，姓‘杂’，声电歌舞全上了。这些年我虽然没登台，但念头一直没断，一直在找机会。我想借《红旗谱》传递一个信息，戏不是排给内行看的，一定是给大众看的。到今天有些导演还在说，‘现在争论看懂看不懂没有意义’，怎么没有意义？人家看不懂你的戏，你干吗呢。”从艺39年，从兰州军区话剧团到军艺再到空政，吴京安演了太多的主旋律，甚至还因命题创作《湘江湘江》拿了“梅花奖”，因电视剧《红旗谱》拿了“金鹰奖”，但都不像这次投入，“一个演员在一个作品里能够找到自己的声音很难，在《红旗谱》中，表演以外的东西我介入很多，比如跟年轻演员着急，自己找背景音乐，甚至联系巡演，我希望这样的红色题材能够让人可看可感。”

　　军人的正气加情怀，让吴京安演戏做事严谨、饱有忧患意识：他对《红旗谱》用情至深，一天半夜突然惊醒，憋出一句台词，并由此延伸出一场原小说和电视剧中都没有的戏；不久前参与军艺研究生招生，在碰到考生竟然说《白鹿原》是焦菊隐的作品时，他感叹生源之于戏剧未来之殇；在那场被舆论称之为复出舞台的朗诵会上，他选择了诗人食指的那篇《这里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首展现百万知识青年离开家园奔赴乡野边陲的离别诗。吴京安虽然没有经历过知青生活，却因三个姐姐插过队而埋下知青情怀。在他看来，迷惘与惶惑的历史不堪回首，但往事并不如烟。文/本报记者 郭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