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闺秀老来时尚依旧 济南“花样奶奶”带你穿越百年

20.05.2015  12:41


  今年101岁的黄需是位十分时髦的老人,面对记者镜头时,她一定要戴上心爱的帽子和墨镜。 记者黄中明 摄

1948年,刚参加工作的黄需。

  2013年2月,黄需老人在趵突泉畔留影。本版老照片均由记者黄中明翻拍

  在济南市中医医院的疗养病房里,记者见到了101岁的黄需,老人皮肤白皙,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有着跟这个年纪不符的非凡气度。让人惊喜的是,老人竟然戴着天蓝色太阳镜,还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老太太可爱美了”,女儿朱兰说。就这样,在5月的一个上午,黄需老人娓娓道来,向记者讲述了她一个多世纪的故事。从民国大家闺秀成长为新中国的幼儿教师,再到颇有建树的业余书画家,这位“花样奶奶”的一生近乎传奇。

  【人物档案】

  黄需,1914年2月出生于济南,原籍北京大兴县,毕业于济南女子师范学校,曾任济南市市直机关幼儿园副主任,离休干部。

  大家闺秀 生在书香门第穿着旗袍长大叔父与李叔同徐悲鸿等交好

  1914年2月,黄需出生在济南黑虎泉畔半边街的一个书香门第。她的父母都生在官宦家庭,“我爷爷是位翰林,清朝时在酒泉做过官,姥爷也是官员。我父亲叫黄召周,文化程度很高,在学校里教过英文,后来进入国民党山东省政府民政厅做事,在第一科做一等科员,管人事。他在民政厅干到1937年,‘七七事变’后,我父亲说什么也不干了,怕以后身不由己当了汉奸。便一直赋闲在家,开始写类似聊斋志异的‘自如风来诗随笔’故事诗,共200首,是劝人向善、怎么做好事的书,可惜在文革时没了。”黄需母亲是一位大户人家姑娘,“母亲17岁嫁到我们家,前后生育了9个孩子,母亲上私塾多年,记忆力特别强,能背诵唐诗三百首,写一手好字。到现在我妹妹那里还留着很多母亲的信件,娟秀小楷非常漂亮。”

  很多人对黄需的名字感到好奇,黄需告诉记者,这是父亲根据八卦起的,“我大哥叫黄离,也是取自八卦。”黄需从小接受了严格的教育,“我不是最小的,但长得最漂亮,父母也最喜欢我。”对黄需来说,童年直到结婚前的时光都是无忧无虑的,“我们家的条件在当时是非常好的,我们姐妹都有专门的佣人,穿着旗袍长大。”说起当年,黄需脸上掩饰不住骄傲。1942年,黄需与三位姐妹和自家一位嫂子在济南照了一张合影。在黄需 84岁的小妹黄若松家,记者见到了这张拍摄于70多年前的照片,位于照片右上方的黄需身穿旗袍、烫着大卷,年轻的面容酷似章子怡,散发着“民国范儿”,即便按今日标准也是位美女。

  1928年,“五三惨案”爆发,黄需正在读济南女子师范学校,满城的日本兵涌入,学校只好放假,黄需也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我有亲人在日本读过书, 但没想到日本人这么坏。”黄需口中的这位亲人便是叔父黄二南,中国美术史上著名的画家,也是对她影响很大的一个人。黄二南曾在日本最高美术学府——上野美 术学校读过书,跟弘一法师李叔同是同窗学友。黄二南独创了一种绘画方式——舌画。“我小时候经常看叔父用舌头作画,画舌画不容易,先要在碟子里把所需要的 颜料调好,然后弯腰躬背,最大限度地吐出舌头,让舌头上沾好墨汁,然后摇晃脖颈点染勾勒。”黄需当时也问过叔父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进行创作,“叔叔告诉 我,经过唾液浸润的颜色吸收了唾液中的‘胶质’,鲜艳透亮,而且晕染效果也更滋润。很多大家比如吴昌硕等就经常喜欢把蘸好颜色的毛笔放在口中吸吮,叔叔受 到启发放弃毛笔,以舌代笔,用舌作画。”黄二南当时跟不少美术界的人交好,徐悲鸿还曾专门给他画过一幅画像。这样的耳濡目染,更加深了青年时期的黄需对书 画的热爱。

  1942年,黄需(右上一)与姐妹合影。

黄需老人和她的孩子们黄需老人百岁大寿时与家人合影

  美丽园丁 与共和国幼教事业共同成长在市委保育院照顾过张海迪

   1937年7月,“七七事变”爆发,与北京同处华北的济南也陷入一片恐慌,在政府做事的父亲只好带着全家老小外出避难。他们先是到了济南南部山区,后来 情况稍微缓解,全家又启程前往益都(今青州),“当时日本人四处抓年轻女子当慰安妇,我们只能晚上偷偷走,白天就把脸上涂满锅灰。”在路上,黄需没有随父 亲去青州,而是去了青岛,当了老师,“青岛虽然也乱,但毕竟德国人多,秩序稍微好点,在那里,我迎来了抗战胜利,随后回到了济南父母身边。”

   1948年8月,济南战役打响,“当时四处都是炮声,子弹满天飞,我们全家在司家码头的院子躲着,国民党士兵就在不远处打电话,‘放炮’的命令声到现在 我还记得。”解放军进城后,需要大量有文化的人担任教员,黄需就到区政府登记,被安排到芙蓉街小学任老师。1952年,上级决定兴办一所幼儿园,挑中了黄 需,招了80多个孩子,她让这些孩子从家里拿来板凳,有条件的就拿玩具来,“那时人们家里哪有啥东西,我去印刷厂找了一些废纸,教孩子们叠鸽子、小狗以及 船只、花束等,还用泥浆捏小动物,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这个教学方法还被当成典型进行了推广。”

  1958年,济南市委保育院成立,黄需 被调去担任副主任,院内实行寄宿制,实行“吃、住、接、送、拆洗、缝补”全包。“我就是在市委保育院上的学,当时妈妈整天忙工作,我平时住在保育院,只有 周日才能回家。”黄需的女儿朱兰回忆。“12个班300多个孩子,条件有限,入学时没有查体,很多孩子身上有病,保育院又专门设置了隔离室,给孩子们治 病。”黄需说,“1960年那时候,张海迪还在市委保育院上学呢,‘玲玲’(张海迪小名)是个很瘦弱的小姑娘。正好大饥荒,物资匮乏,但我们还是尽量保证 孩子们伙食一周不重样,好赖熬过了那段日子。”

  不过分地说,黄需见证了济南幼教事业的成长。作为资深老师,1959年,黄需参加了“怎样自制幼儿园的教具和玩具”的编案,对教育方法做了推广普及。离休后,她还参与了市文化局幼儿园、山东电视机厂幼儿园的创办工作。

  画痴老太老有所为苦练书画技艺心静如水思维更加敏捷

   从小深受父亲和叔父影响,黄需一直保持着对书画的浓厚兴趣,这甚至影响了她的择偶观。30岁后,黄需遇到了比自己小几岁的朱少容,“朱少容画画非常 好,1950年、1960年那时候,社会上兴画大型宣传画、写标语,朱少容可受欢迎了,我记得他画的毛主席、斯大林像,简直很真人一样。”令人惋惜的是, 这对佳偶没有白头偕老。因为患有严重哮喘,朱少容60岁便离开人世,这让黄需很痛苦。聊以慰藉的是,他们养育了三个女儿,这让黄需的晚年生活不至于太孤 单。

  离休后,黄需有了系统学习书画的打算,“人生要不断充实自己,吸收新鲜知识、才能接受新事物,认识社会,理解社会发展规 律。”1984年,济南老年大学成立,黄需第一时间报名参加了书画班,终于得以系统地接受艺术教育。在学习生活中,黄需接触了大量艺术作品,喜欢上齐白 石,决定以白石为师,重点学画虾,“虾不好画,可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服输。”为了达到目标,黄需在家里养起了活虾,随时观察其急游、慢游、争游、弯曲等姿 态,真实准确地掌握了虾的动与静,经过八年三届老年大学的学习,黄需的画虾功力已今非昔比。

  在绘画之余,黄需没有丢下从年轻时就喜欢的 布贴画手艺,“我到个地方就喜欢寻找当地的碎布头,家里的碎布头几乎哪个地方的都有,大橱里、抽屉里全是布,随着画画深入,布贴画也做得更有意思了。”黄 需的布贴画,因料设计,有一次见到一块布头,她仔细琢磨像印度少女,结果贴出了一副生动形象的印度少女图,并被人买下收藏。“在作画中,我的心平静如水, 由于用脑,思维也更敏捷了,记忆力比以前还要好”。随着技艺的提高,黄需的作品越来越受认可,并多次在国内外比赛中获奖,她用实际行动诠释了“老有所为” 的含义。

  黄需注定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在前几年,她还在女儿陪同下,到英雄山文化市场摆摊,出售她亲笔画成的长幅虾图和描绘精致的扇子, “不图卖钱,就只想找个乐呵。”遇到事,黄需也一点儿都不落后,“我就是一个普通幼儿老师,是党和国家给了我现在的生活,我不敢忘本,时刻都想着为国家和 人民干点事儿。”1998年长江洪水,老人在英雄山下挥毫作画,将义卖收入全部捐献灾区,前几年的汶川地震和玉树地震,老人也都献出了一片心意。多年来, 黄需是社区内有名的热心肠,街道活动、军民联欢都少不了她的身影,“人老了,要老有所为,老有所学,为社会贡献余热,为子孙万代造福,我还要不断地做些社 会工作,人生的价值在于贡献,要不服老。”为此,她还写了四句古诗“古稀老人像青松,志在千里终成功。精研书画技艺高,挥笔蘸彩颂太平”,表达她爱党爱国 的热情和不服老的劲头。

  百岁寿星 爱吃锅饼喜欢做保健操挥着拳头说“活到110岁”

  由于去年8月不小心摔了一下,现在的黄需只能卧床静养。在此之前,黄需身体很棒,无论去哪里,都是步行前往,不管去四里山赶集、去超市购物,还是探新访友、去市内参加活动,全靠当年开明的父母给她留下的“天足”。

  保持长寿,黄需在饮食方面有自己的“秘诀”,“我平时从来不吃馒头,就爱吃硬食,特别是锅饼。”黄需说。记者采访她时,正值中午,她点名让女儿做面条吃,再 炒个菜。“我妈一点儿都不挑食,虽然牙早就没了,现在戴着假牙,但依然挡不住她爱吃锅饼,很多年轻人都羡慕她。”对于为啥爱吃锅饼,老太太也有说法,“我就爱吃硬食,锅饼虽然硬,但特别有嚼头。”

  别看过了百岁,但黄需记忆力特别好,而且性格很乐观,“鱼儿水上 漂,狗儿仰天哀声叫……”讲起20多年前学到的地震预测顺口溜,老人仍然背得头头是道。“她一直保持着一颗年轻的心,遇事从不着急。”朱兰说。 “one,two,three……”聊着聊着,老人突然说起了英文,“还不错吧,我爸爸当时教我的英文,现在都没忘记。”老太太笑呵呵地说。

  健身是黄需的另一爱好,“我自己坚持做健身操。”她说着演示起来,“以前每天早晚躺在床上,‘蹬自行车’、拍手背、上下左右转动眼珠‘涮眼’……”这套操她做了十多年,“现在我躺着,身体不能动了,但是我的心闲不住,一不动弹我就浑身难受。”

2014年2月,黄需迎来了“百岁寿宴”,一个大家族80多口人都到了,女儿特意为黄需置办了火红的寿星服,戴上外孙给买的珍珠项链,老太太笑得合不拢 嘴,随着相机快门一响,现在被放置在病房中的那张“百岁寿辰照”就此诞生。“您觉得现在身体怎么样?”记者问。“活到110岁,完全没问题!”老太太挥着 拳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