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一对父子同窗3年双双考上大学(图)

12.09.2014  11:34

9月13日,44岁的蒋忠新将在湖南邵阳学院开始他的大学生活。这名湖南新邵二中师生都熟悉的陪读父亲,终于用3年努力实现了他的大学梦。

  此前两天,他的同班同学——儿子蒋明(尊重当事人的意见,用化名)迈入了湖南一所重点大学的校园。

  蒋忠新,新邵二中279班的一名高考生,即将成为邵阳学院法律系的一名大一新生,也是2014级湖南省年纪最大的大学新生。

  6月24日,高考成绩公布。他得了477分,蒋明得了550分,分别超出湖南理科二本线35分,一本线28分。

  “考砸了!”在别人看来皆大欢喜的成绩,却让蒋忠新很不满意,接到儿子汇报分数的电话时,“各自痛心。”

  “我是语文考砸了,不然肯定能上一本!”对自己的高考成绩,蒋忠新很是不满。

  考大学?老蒋,你开玩笑吧

  如果不是因为儿子,蒋忠新的“大学梦”大概不会成为现实。

  1990年年底,蒋忠新和妻子在上海打工,儿子蒋明在上海读小学。儿子读初一那年,蒋忠新全家回到了新邵老家。他用多年的积蓄,承包了村里的杨梅林山。

  儿子在外地读初中时迷上了上网。在新邵二中读高一时,蒋忠新常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他儿子又出去上网了,让他去学校一趟。被叫得多了,蒋忠新也烦了。

  儿子不听话,他不打也不骂,直接让他去梅林山挖土去。“你不学习,总得干活吧。”也许是蒋明心生愧疚,二话不说扛起锄头就挖土。

  “一直挖一直挖,你不喊停,他就不会停。一上午手上就磨起了血泡。扛树也是,从山那边扛到山这边,一棵又一棵。我当时想,这孩子还是个好孩子。”蒋忠新说。

  于是,2011年,蒋忠新和妻子在新邵二中租了一个退休教师的房子。把家搬到了学校,决定让儿子重读高一。

  在学校,蒋忠新不玩牌、不搓麻将,平时就钓钓鱼,其余时间常翻儿子的书。

  有一次在翻看儿子的书时,蒋忠新想:“这题也不难啊,为啥我不能参加高考,考个大学?”

  “我把想法告诉儿子,儿子很惊讶,说我年纪太大了。”蒋忠新回忆道。

  生于1970年的蒋忠新,在家里排行老大,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读大学的想法一直不能实现。

  初中毕业后,他上了一所职业高中,学习修电动机。高三时,蒋忠新参加了高考,考了401分,当时的分数线是420分。

  他不甘心,自己跑到新邵七中去复读了半年,想再次参加高考,可父亲以身为长子应该早点分担家务为由将他叫了回来。大学梦就此终结。

  “我们那代人对上大学有天然的向往,‘天之骄子’这个词太吸引人。”蒋忠新说。所以,即便不能参加高考,他也在不停地学习,通过各种努力参加成人自学考试,无奈成绩不是很理想。

  但是现在,这个高考梦被儿子的书本重新点燃。不过他不敢轻易跟别人说,而是先试着听老师们的讲课。

  于是,在高一279班,总会出现这样一幕,在教室的窗外,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大叔,隔着窗户望向教室,听得津津有味,有时一站就是一上午。

  没过几天,蒋忠新就找到了班主任周慎,跟他说:“我要跟儿子一起读书,要考大学!”

  “开什么玩笑!”周慎以为蒋忠新说着玩玩,也就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蒋忠新又找到他。“我觉得他不可能坚持下来,不说别的,光坐在教室里,也坐不住啊。”比蒋忠新只大一岁的周慎当时这样想。

  “蒋大叔,太牛了”

  “陪读”在新邵二中的实验班279班并不少见。高三时,班里三分之一的学生父母会在学校附近租房照顾孩子的生活,可搬到教室跟儿子一起上课考大学的只有蒋忠新一个。

  家里谁赚钱,杨梅林谁管理?考上大学以后怎么办?这些现实问题摆在蒋忠新面前,何况还有村里人在后背指指点点,觉得他变傻了。

  “那时候啥都不想,就想考个大学!别的管不了那么多!”在蒋忠新看来,儿子考上好大学、自己考个大学,比什么都强。

  在蒋忠新妻子眼里,以前打工都是拿“汗”换钱。将来有了文凭,再赚钱就容易些了。

  蒋忠新为他的高考计划作了安排:杨梅林交给岳父打理,这3年就用打工的积蓄支撑。

  于是,他到教务处领了书,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而儿子就坐在他前面一排。刚进入教室时,蒋忠新还有点紧张,班里的同学也不适应。

  “隔壁班的同学都跑来我们班围观。”蒋忠新的同桌女生说。

  班里的年轻女英语老师,第一堂课上看到这样一个大叔坐在下面,也觉得惊讶。

  “全家搬进学校里是为了儿子,可我坐进教室里,拿到课本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来读书的!”蒋忠新说。

  早自习、早操、英语、数学、语文、化学、物理、生物……上午4个小时,下午4个小时,晚上3个小时……他跟高一的学生一样的作息,一样的日程安排。

  “蒋大叔刚刚学早操时,班里同学还开玩笑笑话他呢。”隔壁班的同学周敏琪说,“不过蒋大叔人好,从来不会发脾气,总是笑嘻嘻的,蒋明有时候也会过来解围,教蒋大叔做动作。”

  “没过一星期大家就熟了,该咋样还咋样。上课的时候,蒋大叔还经常提问。”授课老师也开始熟悉这位中年学生,也习惯了他上课的各种提问。

  “蒋大叔上课的时候特别爱提问,我们物理老师都有点怕他。”蒋忠新同桌女生笑嘻嘻地说,“不过蒋大叔人很温和,有同学问他问题,他都能给人家讲三遍,这要是我早就烦了。”

  尽管蒋忠新如此认真,还是有人不理解他的这一“疯狂”举动。学校的几个老师私下里跟蒋忠新打赌,“如果能考上一本,我们就凑1万块钱给你!”老蒋回头就告诉儿子,“这1万块钱咱们拿定了!”

  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他和蒋明已经不像是父子,更像是朋友。下课的时候,两人讨论问题到了争吵的程度。上课的时候蒋明与同学说话,蒋忠新就悄悄提醒不要说话,以免影响其他人。

  “别说蒋明,班上其他同学都敢跟老蒋勾肩搭背的,他脾气好,对学生也温和。”生物老师说。

  原本,为了防止他影响其他同学,班主任跟他约法三章:“不早退”、“不旷课”、“守纪律”。结果发现,约法三章完全是多余的。

  蒋忠新慢慢进入状态,第32名、第16名、第8名、第4名。他的成绩一步步地提升,用他的话说是“呈等比数列上升”。

  蒋忠新的第4名成绩震惊了许多人,有同学开玩笑说:“有个大叔来踢馆了!”

  “蒋大叔,太牛了!”一群男同学总会这样喊。

  蒋忠新的成绩刺激了蒋明,“他俩经常打赌,看谁考得过谁,谁输了就给对方买鸡腿吃。”蒋明的好哥们李诚笑着说,“我们食堂的鸡腿一块五一个,你看蒋叔的样子就知道没少吃。”

  蒋忠新的勤奋在班里是公认的。

  “他的笔记做了好几本,每天早上我去的时候,他早早到了。一开始我还觉得坐一个月他就会放弃,没想到啊!”在周慎的印象中,蒋忠新只请了3次假,两次事假是因为2011年和2012年的清明节,他的杨梅园因村民扫墓祭祖燃放鞭炮,造成火灾而遭受重创,村里要他回去协商赔偿问题;另外一次是老蒋重感冒请了两天假。

  “那些公式和单词,蒋大叔都是不停地读、不停地背,哎呦,我都看不下去了。要说我们班最勤奋的人,说他是第二,没人敢做第一!”蒋忠新的同桌女生说。

  蒋忠新不仅跟学校的师生玩得来,碰到学生解决不了的事,他这个中年高中生总是挺身而出——帮同学们出主意。

  “社会上的一些青年没事来找茬儿,蒋大叔都劝我们不要硬碰硬。”周敏琪说。

  在周慎眼里,蒋忠新是他的班主任助理,简称“班副”。

  “老蒋跟班里的同学关系好,有时候他们的心事不告诉老师,但会告诉老蒋,碰到学生们为难的事,老蒋就会告诉我。”周慎对这个“班副”很满意。

  “我们不怕蒋大叔打小报告,蒋大叔都是明着来的。”他的同学周峥嵘说。

  在同学的描述中,班里有人吵闹,蒋忠新都会出来说一句,而同学们一般都给面子。

  “有一次,班上有人抽烟,蒋大叔说了两次教室里不许抽烟,都不管用。结果,班主任一进教室,蒋大叔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班主任告状,说教室里有人抽烟。”同学苏苏说,“这以后,同学都不怎么敢抽烟了。”

  “我们这几个老师都佩服他这股认真劲,如果要让我们去参加高考,不一定能考上呢。”周慎说。

  “最艰难的都走过来了,还怕什么”

  在不知吃了多少儿子输给他的鸡腿后,高三来了,蒋忠新的成绩开始滑落。儿子蒋明的成绩则在跟他的打赌中步步攀升,最好的一次考了全年级第6名。

  “高三时,我一次都没考过儿子。”蒋忠新笑着说,“儿子早自习晨读时唱歌,我都不管他了。”

  蒋忠新成绩下滑有年纪大,记忆力、运算能力不如年轻人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却是“高三这年,是家庭最艰难的一年”。

  2013年4月,一个亲戚跟蒋忠新借了钱失信未还,杨梅林也一直没有收入。老蒋一家生活陷入窘境。

  “每个月,都要去弟弟家里领生活费,那段时间真是困难。”蒋忠新回忆起来不免唏嘘。

  周慎也记得,有一次老蒋找到他,问能不能让儿子的学费缓交。“老蒋他自己的学费,我们二中已经免了,班费我基本上也没要,给垫上了。”


  在老蒋的铁哥们赤水村村支书眼里,蒋忠新是个倔脾气的人,“他认准的事就埋头做下去”。

  蒋忠新的岳父,一个80多岁的干瘦老人谈到自己的女婿和外孙,就忍不住笑,露出还剩几颗的黄牙,“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

  在蒋忠新的兄弟姐妹看来,老蒋上大学对于他们不是“多反常”的事儿。蒋忠新的弟弟,现在邵阳市当律师,当年也是自学法律,考取了律师资格证。蒋忠新的妹妹如今也在自学,准备考注册会计师。

  “他们一家子脑子都好使,都爱学。”村支书总结道。

  因为无人照看,老蒋的杨梅山荒了,多年打工的积蓄也快用光了。“啥都没有了,就剩一张录取通知书了,咋能不好好学?”蒋忠新说,“最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还怕个什么!”

  如今,为了方便蒋忠新读书,一家人又搬到邵阳。

  “不知道邵阳学院能不能给我免学费。”老蒋挠挠头道,“边上课边打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