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路海,雪山下的“海”

06.12.2014  12:47

  河谷突然开阔,几栋房子点缀在河谷里,河道对岸的坡上,一排云杉站成一排屏障,远处雪山高耸,冰川倾泻而下,在云杉与山峰之下,就是有着“西天瑶池”之称的新路海。绿豆告诉薏米,新路海藏语名为玉龙拉措,薏米问:“我怎么没看到龙呢?”
  绿豆告诉薏米说,藏语里玉是心,龙是倾,拉措是神湖,连起来就是倾心的神湖。相传新路海与格萨尔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传说格萨尔的爱妃珠牡来到新路海边,被秀丽的湖光山色与幽静的环境所吸引,徘徊湖边流边忘返,她那颗眷念此处的心如同沉入海底不肯离去,后人为了纪念珠牡,就将此湖命名为玉龙拉措。
  新路海地处雀儿山的东坡,海拔4040米,湖面约6.2平方千米,平均水深10米,最深处超过15米。新路海是典型的冰川堰塞湖,南面为突兀高耸的冰川雪峰,保证了湖水常年不断,湖的东西两侧都是茂密的森林,湖边则是水草丰美的高原牧场,成为当地藏民的生活乐园,也成为我们眼中的世外桃源。
  山下是幽静的新路海,山坡的斜对面,就是雀儿山的主峰,以及从主峰倾泻而下的冰川。冰川的末端,一片灰黑,历次雪崩卷起的尘土,覆盖在厚厚的冰川表面。一段长长而平缓的冰川后,是陡峭的悬崖与垂直的冰壁,肉眼望去,冰川上巨大的粒雪盆、宽宽的冰裂缝清晰呈现在眼前,冰檐、冰桥也依稀可见。风、雪、冰、雨、阳光,或者还有六字真言、经幡、玛尼堆,把这些山峰,砍削成了塔林,阳光侧过脸庞,山泛着赤黄色光芒,在碧蓝的天空下有点令人畏惧。
  几个人坐在草坡上无所事事,红梅在忙着摆POSS,杏儿在忙着合影,薏米在忙着喂马,芝麻在忙着拍照,绿豆望着雪山在神往。这座山,绿豆与芝麻都并不陌生,甚至能想起那些曾经在冰川上的日子,此刻的天很蓝,蓝得发黑,雪很白,白得晃眼,山顶,像漂亮的发髻,冰川,一层一层的,像堆满厚厚奶油的蛋糕。冰川上,能依稀看到一队登山者正在下撤,有四个人应该是结组行进,一个向导远远走在前面,一条巨大的冰裂缝横亘在他的面前,在他身后的雪坡上,一线不太明显的印痕从峰顶延伸而下,从我们所站的地方望去,他们行进的雪坡平坦而舒缓,如同洁白而松软的羽绒被,然而可以想到积雪下面,一定有看不到的冰裂缝,正张着大口,应该还在阴笑,让人甚至可以看到它们闪烁着白光的利牙,听到牙齿一张一合发出的嘎嘣声。
  薏米嚷嚷要去近在眼前的冰川,要去爬似乎随便就能登顶的雪山,如同在米堆、在梅里、在阿尼玛卿,顶峰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除了那队登山队伍,我们却未能,但山却永远在那里。薏米还不知晓,其实眼前这座山,和所有的雪山相同,壮丽而磅礴,如童话般迷醉,象史诗一样豪迈,但绿豆和芝麻却更愿意把它们看作是一出出悲剧的舞台。在很多人眼里,雪山永远是制造美丽神话和英雄史诗的地方,这些蛊惑,应该是从有名的乞力马扎罗的雪开始,在海名威老爹喝醉的那一刻,他优雅的笔墨就给甘于冒险的世人创造了一个梦幻而瑰丽的舞台。沧桑变幻和岁月轮回,但从那一刻起,这个舞台就开始培育并创造了无数甘于冒险的悲剧英雄。
  看完冰川往回走,绿豆一抖缰绳,纵马从山上一路小跑而下,在薏米兴奋的大呼小叫声中很快就跑到了湖边,次来琼比生怕这一大一小有个闪失,在后面一个劲喊慢点慢点。
  几个人坐在湖边大树下的阴影里,望着雪山与湖,望着湖边刻满经文的石头发呆,只是暖烘烘的太阳下,一种喜欢叮人的小蚊子却十分讨厌,驱蚊子的喷雾液也被绿豆忘在车上;只有薏米一刻没闲着,一会漫山遍野追赶昆虫,一会拿着小旗帜当鱼网在湖边捞鱼,一会在草地上摘那些蓝得耀眼的龙胆花,一会抓起沙子说是食物往湖心撒,要给鱼喂食。
  几头牦牛旁若无人在湖边闲庭信步,不时在那些刻满经文的石头间来回穿梭;湖的对岸,一座白塔静静站在坡顶,四周巨大的冷杉环绕,无数经幡从塔顶反射线延伸,在风中舞动,把影子涂抹在湖中;大团大团的洁白云团,像睡着了似的浮在山头上,在河谷中留下一团一团的暗影。在岸边玩腻了的薏米,非要去湖心的石头上玩,于是在绿豆的带领下,两人小心爬过几块从岸边延伸至湖中的石块,坐在湖心的石头上不肯下来。
  夜幕降临,住在湖边的农家,一对藏族妯娌新开的农家乐客栈,整洁而干净,拉开窗户上的布帘,峻峭的雪山就印入眼帘。没有电,一只粗壮的蜡烛让屋子里充满温暖,问厕所在哪,答院子外,出了院子,却一直在荒原上走,原来是一简易厕所,铁皮围成却没有顶,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的星星,条件简陋但却拥日月山川于怀。只是薏米却一直不肯入睡,这样的环境对她来说很新奇,时不时要拉开窗帘看看外面,报告些诸如星星没了,天很黑了,天开始下雨了,院子里来了几条狗之类。
  早早拉开窗帘,发现远处的山顶上,雪白了很多,也厚了很多,想必山下的雨在山上一定是雪;云雾缠绕在湖畔的山腰上,山上的树叶已开始泛黄,白塔孤独站在湖边更显静谧。
  绿豆早早去了湖边闲逛,其他几个人在客栈睡醒后就跑去厨房煮面条,顺带吃了几口糌粑,芝麻说那糌粑加了牛奶和酥油,香极了,但没好意思多吃;屋檐下的风干牦牛肉让几个人垂涎欲滴,只是尚未晾好无法携带,让几个人悻悻作罢。倒是薏米与老板家的小孩玩得不亦乐乎,语言不通的两人窜来窜去,一会儿屋里一会屋外,几个大人也搞不明白两人怎么沟通在玩什么,引得另一个尚在蹒跚学步的小家伙跟在后面大呼小叫不断。
  屋子后面的公路上,四个正在磕长头去拉萨朝圣的人吸引了大伙的目光,三男一女,年纪大的近六十,小的不到二十,衣衫褴褛却步伐坚定,眼神无比执着。这些三步一叩,五体投地的信徒,走到拉萨,至少还需要十个月,短暂的交流后,大家把车上很多尚未拆开包装的食物送给了他们,道谢之后,他们重新开始沿着没有尽头的道路,继续磕头前行。
  薏米问:“他们磕头干吗?”
  芝麻:“去拉萨朝圣。”
  薏米:“去拉萨都要这样吗,我们去布达拉宫也要这样才能去吗?”
  绿豆:“不是,我们去拉萨,可以坐汽车,坐火车,坐飞机。”
  薏米:“那他们怎么不坐车呢,要走路,还要磕头,你看他们的衣服都磨破了。”
  绿豆:“因为他们不喜欢坐车,他们要边走边磕头,这样表示他们对佛很诚心,很尊敬。”
  薏米:“那我们怎么不磕头呢,我们不尊敬佛吗?”
  绿豆:“每个人尊敬的表达方式不同,你想磕头,就可以磕。”
  薏米:“我尊敬,可是我不想磕。”
  雨后的路上,泥泞而湿滑,布满水坑,路上大大小小的石头与稀泥,四个人却不绕不省,此起彼伏,就从那些泥水中一路匍匐而过,越走越远,直至模糊。但他们的身影,却如同前方的雀儿山主峰,屹立而不肯消失,如同新路海一样,深邃而澄静。薏米站在路边,静静看着他们远去,一动不动,不知道她的内心,在想些什么,这样的路,又能带给她一些什么,那些漫漫长途一路叩拜的人,会给她留下什么。同样的路,不同的人,大家都不过是过客,不同的是有人匆匆而过,有人悠闲逛过,有人慢慢磕过;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路,不同的路,有不同的走法,但每个人的路,都漫长而遥远,只要愿意,你的路就永远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