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死亡密码!听济南法医讲述那些离奇的死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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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生者来说，死亡是一个艰深的谜语，一个难以破译的密码。因为死者无法面对活着的人们讲述自己的死亡经历，两者之间被一条看不见的但又真实存在着的鸿沟隔开。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法医才可能填平这条鸿沟。法医的天职就是用科学的手段，靠扎扎实实的本事，让死者开口说话，帮助他们将死亡的真相告诉活着的人们。法医，是死亡的转述者。

　　听法医讲述那些离奇的死亡故事

　　□本报记者 徐敏

　　世间万千的巧合，会制造一些美满的相遇，亦会制造一些惨痛的别离。有一些离奇的交通事故，在法医看来“一生可能都不会遇上一两起”，这些匪夷所思的死亡事故，往往只能通过法医的艰苦劳作，才能犹如破解密码一样，从死者身上还原事故的真相和本来面目。记者从济南高速交警支队法医洪德国近十年的法医生涯中，记录了数起离奇鲜见、却又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小客车高速爆胎后，一名乘客离奇失踪

　　虽然那起匪夷所思的事故已经过去数年，洪德国再次谈起时仍然清晰记得每一个细节。也正是因为他的尸检报告单，还原了死者真正的死因并解开了离奇事故的谜团。2008年4月20日14时10分，在京福高速济南段，因爆胎，一辆载有5名乘客的小型客车失控撞向中央护栏。

　　然而，本来是一起寻常的爆胎事故，却因为一名车上乘客的莫名失踪变得扑朔迷离。洪德国回忆，车辆撞击中央护栏后横停在靠右侧两排车道内，车前挡风玻璃与后窗玻璃全部破碎，车内有一人受伤。不过，车上有一名乘客陈某，却在车辆爆胎瞬间离奇消失了!

　　“车上这几个人是生意伙伴，会不会不单纯是交通事故，有谋杀的可能?”洪德国和其他办案民警分析，其他几名乘客坚称原来车上乘坐有5人，爆胎后确实少了一人。随后，洪德国和同事开始对事故现场周围及京福高速沿线进行搜寻，向南至殷家林立交桥，向北至黄河二桥，搜索范围扩大至十几公里。由于正逢大雨，即便有一些痕迹也在短时间内被冲刷，他们没有发现失踪人员陈某。面对家人迫切焦急的心情，无奈之下支队在全省范围内寻求协助。

　　陈某真的凭空消失了吗?次日下午4点，泰安交警传来消息，在京福高速泰安段，桥下农田发现有一具无名男尸，与通报的情况相符。这会不会是失踪的陈某?但是为何出现在几十公里之外的泰安?洪德国和同事立即赶往泰安并通过解剖检验确定死因。经过几个小时的检验，洪德国得出结论并且解开了爆胎后乘客失踪之谜：这正是爆胎车辆上的乘客陈某。尸体之所以出现在泰安是因为，车辆爆胎后陈某被甩出车外甩到对向车道，这次与地面的撞击并没有导致陈某死亡;恰巧瞬间正有一辆中型货车经过，陈某被拖挂在车底后拖行致死，被拖拉至京福高速公路泰安段时被抛在高速公路桥下。

　　“尸体能告诉我们真相。尸检过程中，我发现陈某的肺部、气管内有泥水和沙子，这证明刚开始被拖行时，陈某还能呼吸;此外陈某的腰带处有个明显被拖挂的痕迹。”洪德国说，对于陈某的家属和朋友来说，事故背后的真相是最重要的，查明真相才能给死者以慰藉，给亲属以安心。撞上出租车后男子毫发无伤，数小时后莫名死亡

　　2009年春天前后，出租车司机老杨第一天上班，这名的哥新手开车格外小心。当晚8点左右，途经兴济河附近一处路口时，正好遇到骑自行车的男子刘某带着六七岁的儿子经过。本来就十分谨慎的老杨提前刹车，就在出租车停下瞬间与自行车撞上。

　　好在事故比较轻微，双方都没有什么损伤，不过心有余悸的老杨仍然提出要赔偿对方，但是刘某直言“不用了”便带着孩子离去。

　　“他应该是喝酒了吧，这么浓重的酒气还骑车带孩子。”老杨自己嘟囔了几句便开车离去了。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几个小时之后的次日凌晨，辖区交警部门接到报警，称在堤口路水果批发市场附近有一名男子倒地，身边有大片呕吐物，可能身亡。警方到达现场后发现男子确实已经死亡，死者正是数小时前发生了那起轻微事故的刘某。不过，事故的复杂之处在于，整个过程的目击者只有刘某六岁的儿子，只能引导孩子说出死亡前几个小时父亲的行踪。听完孩子的叙述，警方和家人才知道数小时前还曾有过这起与出租车的事故。

　　刘某的死亡是否和几小时前的事故有关?家人不免会产生这样的质疑，如果确实有关系，那出租车司机就要在这起事故中负责任;如果确实没有，也要消除第一天出车的司机老杨的心理影响。然而，即使找到司机老杨，他也承认了这起事故，也很难判断是否与刘某的死亡有关。

　　为了给死者家属一个明确的交代，也让老杨久悬的心落下，经家属同意后，洪德国对死者的尸体进行了解剖。终于，悬疑已久的明确答案浮出水面：刘某死亡的真正原因是肝自发破裂导致肝出血身亡，那起轻微事故和刘某死亡无关。“释然了，消除了我出车第一天就涉死亡事故的可能。”出租车司机老杨对法医的感谢不言而喻。

　　原三甲医院医生因失恋抑郁，不明原因命丧高速路

　　七八年前，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伙高某是济南某三甲级医院的医生，有个温柔可人的女友，看起来事业爱情双丰收。然而，不如意总是会在人们自感幸福感最高的时刻降临，女朋友未表明原因的离去彻底改变了高某的生活，他始终难以接受并长时间郁郁寡欢。高某的精神压抑到了无法工作的程度，于是不得不中止了令人艳羡的医生职业转而回家休养。

　　数年的在家休养和父母悉心照顾，高某看起来似乎已经和常人无异。人终究还是社会人的属性，仍然年轻的他不能在未来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始终庸碌度过，或许走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会让生活更加明亮。抱着这种想法，父母给高某找了一份在某商场做前台营销的工作，上班前几天，高某被先行安排到仓库操作货物转运的后台工作。即便是被告知只是临时性安排，高某仍然对此安排不满，三番五次与老板理论，并且不欢而散。

　　数天之后，高速交警接到报警，在高速公路距离济南北收费站300米处发现一具尸体，全身灰色运动服沾有泥巴，现场周围未发现有可疑车辆遗留痕迹，衣着上也未发现有可疑车辆碰撞和碾压痕迹。经过数天的搜寻后高速交警终于确认了尸源：死者正是近期刚刚重新踏入社会的高某。在尚未确认其身份时，由于没有明显的外伤，法医洪德国进行了解剖检验，初步排除了死者因中毒身亡的原因。

　　警方与高某的家人取得联系后，确定高某此前患有精神分裂症和抑郁症，之所以出现在高速公路上可能是要去跟老板“讨说法”。然而，高某究竟因何而死始终是家人的心结，法医们进一步提取死者部分身体组织送检病理，结合现场细致分析科学论证，高某的损伤符合某种原因死亡(如冻死、心源性猝死等)后于卧位被碾轧、拖拉形成。原是令人艳羡的医生竟因为感情失意而精神分裂，最终因寻常的工作纠纷而命丧高速路，委实令人唏嘘。

　　□本报记者 徐敏

　　在常人看来，法医是个沉闷恐怖、闻着死亡气息的职业。他们出现在黑色的事故现场、白得恐怖的验尸房，通过尸体上的蛛丝马迹来鉴定事故背后的真相。从济南军区医院转业到高速公路交警支队主检法医师洪德国从事这项极少走进公众视野的工作,已经近十年。从医生到法医，深刻的生命体验是，做医生时，觉得健康真好;做法医了，觉得活着就很好。

　　常常面对惨烈事故现场，辛苦异乎寻常

　　见过事故后挤压的只剩下一米长的轿车;见过被压成铁皮的面包车;见过车辆撞击起火后被困乘客扭曲的身影;见过惨烈撞击后只有二指宽的人的头颅……在高速交警从事法医工作近十年，洪德国目睹过各种高速公路严重交通事故触目惊心的现场。高速公路的事故与普通市政道路的事故有很大差别：市政道路限速较低，车辆多以刮擦为主，驾驶人死亡率相对较低;而高速公路受车速较快的影响，虽然道路环境简单单一，但事故后果往往极为惨烈。

　　这就给法医工作提出了更大的挑战。死者是不是因交通事故致死，是因撞击致死还是碾压致死，伤痕是生前形成还是死后形成?很多问题需要尸检报告给出有说服力的答案。法医的尸检报告，很大程度上将影响到交通事故的认定，这影响受害人及其家庭，也可能决定真正的责任人是否被绳之以法。这一要求也成为法医工作中最大的压力，使得法医不能放过尸检的每个细节。

　　“当初转业选择这份工作时，就有了心理准备。”洪德国说，即便如此，艰苦的工作环境仍然超乎想象。比如寒冷的冬夜，熟睡时被一阵急促电话铃声惊醒。叫醒的电话，并不是去欣赏一台歌舞晚会，也不是去车站接自己日夜思恋的爱人，而是去赶赴一个血腥惨烈的事故现场。很多个夜晚，洪德国自己开着警车奔跑在万籁俱寂的高速公路上，只有警灯在闪烁，映衬着夜幕下高速公路两侧村庄的黑暗，这种黑暗仿佛穿过车窗直逼身体。而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车毁人亡，甚或车上人员已身首异地，甚或被车辆挤压的“青面獠牙”，甚至还会闻到血腥味道的惨烈事故现场。

　　“不亲身经历，你永远无法想象装着新鲜破碎尸体的轿车内响起‘梁祝’的手机铃声的场景;永远无法体会手持铁锨和麻袋收拾长达两公里的死亡现场的心情。”洪德国说，由于见过太多惨烈的事故现场和冰冷的责任认定书，他更希望能够通过法医的工作给死者家属带来些许温情和慰藉的东西。

　　见惯了生死更看透了生活的原本意义

　　从事这样一份与死亡打交道的工作，比起常人来，法医更能够看透生命的本质和意义。转业前，洪德国从事的职业是医生，见的是形形色色与病魔作斗争的病人。这些人有的最终恢复健康，重新步入正常生活的轨迹;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都要在病床上度过余生，生活变得了无生趣;也有人在医院里走到生命的尽头。

　　“当医生的时候，觉得健康真好;这十年做法医，觉得活着就真好。”洪德国给记者讲起这些年的工作感悟，交通事故的死亡更具有突发性和偶然性，这些人可能前一个小时还健康快乐地生活着，却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带向死亡，这一种生命的消逝更让人觉得扼腕痛惜。正是因为见惯了生死，所以才把生命看得尤为重要。然而，即便是能够平静地面对和接受死亡，谈到车祸中那些因为意外去世的孩子们时，洪德国还是显现出格外的痛惜和怜悯。只要活着，生活就有希望，世间万千的繁华，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让人敬畏。看透了这些，就会觉得追逐一些世俗的东西是多么没有意义，都不如陪伴在家人身边健康快乐地生活比较重要。可惜的是，大多数没有如此深刻生命体验的人，都很难完全明白生活的真谛。

　　同事们说，工作之外的洪德国是个十分有生活情调的人，闲暇之余他会练书法、读哲学来陶冶情操，以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来面对生活。受工作影响，洪德国会经常把这样的体会传达给身边的人：一个优秀的驾驶人不在于有多么精湛的驾驶技术，而在于他头脑中的安全意识;用平和的心态面对遇到的挫折或者困难，平安健康地度过每一天就是生活给予的最大恩赐。

　　万劫不复有鬼手，太平人间存佛心。这是法医工作的真实写照，洪德国说，法医不是简单的解剖，而是真相的还原者，为破案提供线索，让死者瞑目，这才是对生命真正的尊重。这些年能从自己的工作感悟中，传达给身边的人一个健康平和的生活态度，让别人因此而更加美好和积极地面对生命，也是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