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济南茶庄史话——历史文化的精致缩影

　　茶庄的出现也就是最近100多年的事，像山东章丘旧军孟家在济南等地开设的茶庄，大多在民国元年前后。中国是一个产茶大国，喝茶也相对普及，但是，普及并不等于天天喝茶。毕竟，在油盐酱醋，甚至温饱尚未完全解决之前，茶叶还是作为一种富裕生活的象征，一般人的日常生活中还没有喝茶这一项。之前的茶叶销售主要是一些杂货店代买，进一木箱卖一年，这种情景其实一直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怎么说茶叶也是有着良好的出身，从寺院走出来到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士中间，其固有的贵族气息，一直萦绕在人们的心上。茶庄秉承祖上遗传基因，一旦从杂货店脱身而出，就有着非凡的气度。曾经在章丘旧军孟家矜恕堂孟洛川开设的泉祥茶庄学徒的宗玉斋和穆子瀛，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到了许多细节，值得一读。

　　到茶庄学徒叫入号，介绍人要写一红帖，拿着红帖随介绍人一起去章丘旧军拜见东家。拜见要行叩头礼，东家看上这孩子了才能进店学徒。介绍人也要具备相当资格，一个是在泉祥茶庄有二厘股份的股东，再一个就是与孟家交情深厚的亲朋好友。学徒工第一年的薪水是8吊钱，次年是10吊，第三年就可以拿到3块现大洋。三年出徒当到大伙计一年就可拿到100元大洋，经理的工钱是每年1000到1200元，称得上是高收入。

　　泉祥茶庄自制规章甚多，对店员要求非常严格。例如，穿着讲究，冬季长袍，其他三季长袍。学徒先从包装茶叶开始，每一包从泉祥提出去的茶叶，不论大小都要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山东人喜食葱蒜，在泉祥茶庄做工，不管什么工种，早饭中饭都不准吃这两样东西，避免茶叶串味。同时，泉祥茶庄专营茶叶，不能涉猎其他经营门类。职工，包括职工近亲都不准再做茶叶买卖，在别的茶庄入股也不行，避免泉祥茶庄职工胳膊肘子往外拐，影响泉祥声誉和利益。

　　与泉祥茶庄形成竞争态势的鸿祥茶庄，同样有自己的店规店章。比如，鸿祥茶庄的掌柜要求店员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必须在自己的铺上写一会儿字，打一会儿算盘。掌柜的自己字写得好，也要求店里的伙计们练好字，这样既体面又利索，显出鸿祥茶庄的高人一等。店员每五天就要理一次发，每个月洗两次澡，都是掌柜的开支，为的是店员的仪表，同时也是表示对客人的尊重。

　　达到泉祥和鸿祥这样规模的茶庄，就不仅是卖茶叶，一般都是到茶叶产地买茶山茶树，在当地雇人炒制茶叶。这样既能够保证茶叶的质量，成本也是大大下降。那个时候，山东人喜欢喝花茶，泉祥茶庄就在福建设立窨茶厂，窨茶就是把茉莉花放在茶叶中，使茶叶染上花的香味。原茶主要从浙江、江苏、安徽、福建一带收购，在福建窨制而成。然后运至周村，经过专人配茶之后，参考其他茶庄的价格，按质定价。根据记载，民国十年(1921年)一斤茶叶的价格分别是大洋两角四分、四角、八角、一元六角、三元两角，最贵的是每斤九元六角。这个价格比起现在动辄几百上千甚至过万一斤，还是相对平民化一些，老百姓过年过节的都能买上一壶两壶的茶，招待来客。

　　日本占据山东时期，对茶叶的经营采取限制和抢掠的法西斯手段。首先是不准各茶庄自行到南方设立窨茶厂，也不准从南方自行采购鲜茶。而是由日本军人统一到南方购进鲜茶叶，运到日本本土烘焙制成“秀英包种茶”和“茉莉包种茶”，品质上好之茶留给日本军人，其他等外茶叶返销至中国。这样，一个是成本上升，再一个是茶叶的质量下降，导致茶庄生意凋敝，渐渐失去茶客和批发商，元气大伤。待到日本战败，茶庄企图东山再起，已是日薄西山，包括像泉祥、鸿祥这样实力强大的茶庄也只能散伙，掌柜、伙计各奔东西。1949年之后，茶叶经营被统一纳入国营供销系统，统购统销，城市在百货公司，乡村在供销合作社，个人已经基本上没有再做茶叶生意的了。

　　周村的茶庄除了泉祥、鸿祥两家，还有春和祥、恒祥、仁德、同春、益成，这些茶庄的经营者多是从泉祥和鸿祥分流出来的大伙计。由此说明，经营茶庄有钱可赚，民国22年(1933年)到民国31年(1942年)，鸿祥茶庄的年利润都在3万元以上，作为总部在济南的一家分号，每过三天就要派人从周村到济南去报一次账，结一次款，可见茶庄进钱之速度。当然，这些分流的茶庄受资金和人员的限制，不会像泉祥和鸿祥那样在福建开窨茶厂，也不会亲自到安徽挑选鲜茶。而是从福建直接进货，茶叶的质量、品质都无法保证，影响了茶庄的销售总量。据说，我的老家潍县东南乡一带的茶贩最初一直是到周村推茶叶，就是推着独轮车去周村进茶叶。后来，周村的茶庄生意不好了，他们就直接推着独轮车去山西太原进茶。两个人搭伙，一个推一个拉，去的时候推着干鱼、虾皮等海货，回来的时候就是茶叶和皮货，来回一个月的时间。那是相当艰难，挣一点辛苦钱而已。

　　这样说来，济南的鸿祥茶庄应该是山东最早的茶庄，至少是之一。我保存了一个鸿祥茶庄的竹制老式茶叶筒，地址是普利街，还有电话号码。可惜，此地已不复存在，在茶叶大行其道的今天，建议重开鸿祥茶庄，这是济南历史文化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