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环卫工马洪亮的春节:马路上过年不回家成习惯
从经三路路口到经五路路口，约500米保洁路段，是马洪亮的“地盘”，他每天不知穿梭多少遍，一走就是14年。这500米的路段，填充了他生命的大部分。
马洪亮，全国劳动模范、济南机械化清扫大队环卫工，2001年来济，14年从没回老家过年。一年365天，他有360多天在马路上。
又是一年春节，又是一年坚守。对马洪亮来说，天天像过年，过年似平日。
大年初一，马洪亮夫妇在马路边吃早餐。大年初一，马洪亮清扫鞭炮碎屑。大年初二，马洪亮夫妇收拾果皮箱。除夕夜，马洪亮一家与弟弟一家吃团圆饭。
观察城市变化，没有哪个行业比环卫工更真切。快节奏的喧嚣时代模糊了人们双眼，但这个群体永远是慢节奏的代表，他们不慌不忙地穿梭在匆匆人群中，为泉城“守岁”的同时，感受着城市冷暖变迁。春节期间，记者走近环卫工人马洪亮，体验他的酸甜苦辣，品味环卫工 人 的 别 样春节。除夕·坚守只要有亲人哪里都是家
除夕，春节假期首日。
凌晨3点，济南仍沉浸在夜幕下，二环北路公租房磐苑新居一家住户点起灯火。马洪亮准时起床，动作麻利，带上保洁“标配”——大小扫帚、土簸箕、捡拾器等，骑上三轮车一路往南前行。
半个小时后，马洪亮到达大观园附近开始工作。从早上到下午，他都在不断重复扫路、擦箱子和捡拾等动作，过年似乎与他无关。
下午4：30，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马洪亮开始意识到年真到了。把最后一点垃圾处理后，他骑上三轮车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平时都是晚上七八点下班，年三十，队上允许早回家。”
此时，弟弟一家五口和马洪亮妻子孔祥娟正在家准备年夜饭。由于没时间回老家，弟弟是马洪亮最亲的人，两口子在市中区当环卫工。尽管两家离得不远，但只有过年时才能聚在一起。
虽然在济南，马洪亮和弟弟也会像在邹城老家一样置办些年货，炸肉丸、炸耦合、炸带鱼。不多时，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了。
晚上6：30，马洪亮在济南的第14个年夜饭开席。“没什么大鱼大肉，都是些家常便饭，两家一起图一个热闹。”马洪亮质朴的话语显得有些沉重，“我14年没回家过年，家里老人还在世那几年，心里特别愧疚。”
虽然酒量不大，马洪亮还是陪弟弟喝了点。这是一年中最轻松的时刻，看到两家5个孩子高兴地聊着，趁着酒劲，马洪亮对着孩子唠叨起来，“只要有亲人，咱们哪里都是家。”记者分不清他是说给孩子，还是说给自己。
初一·忙碌鞭炮碎屑少了一大半
大年初一，别人忙着拜年，马洪亮忙着扫路。
由于担心除夕晚上市民放鞭炮后，街上留下大量纸屑，凌晨2点，马洪亮和妻子就出门了。“她比我晚一年来的，跟我在一个路段能轮班。”马洪亮说，两人早上普扫时一起，上下午捡拾的时候倒班休息。
凌晨3：30，夫妻俩来到大观园。趁着天还没亮，车流小、行人少，马洪亮挥舞着扫帚，从纬二路与经五路交叉路口一路向北，一堆堆鞭炮碎屑很快被清理，不一会儿身上就出汗了。孔祥娟则把沿路果皮箱擦了一遍。
“今年放鞭炮的明显少了，路面上垃圾也少了，往年初一早上要扫4大袋鞭炮屑，今年就1袋多点。”马洪亮对记者说，“今年除了一个超市和几家小店，为讨个彩头放了鞭炮外，路面基本上还算干净，鞭炮比往年少了一大半。”早晨7点，完成保洁任务后，夫妻俩在路边吃了自带早饭。
从上午8点到下午5点，夫妻俩轮流对责任区清扫捡拾。中午吃饭时，夫妻俩抽空躲到路边安静处给两边老家亲戚打电话拜年。“初一比较忙，只能给几个最近的长辈拜个年，大多数亲戚还得等有空再聊。”马洪亮说。
打拼·问候电话是济南、邹城的纽带
从大年初二到初四，是整个假期较为轻松的时期。初一过后，放鞭炮的人减少，城区人流量不大，返程客流还没迎来高峰，马洪亮和妻子工作量也稍微小一点。
即使垃圾并不多，夫妇俩仍然像往常一样卖力干，这已成为他们的习惯，像在老家种地一样，干好活就是种好地。从早上开始，一直忙活到中午，他们甚至顾不上喝口水。
趁中午休息，马洪亮和妻子又拿出电话挨个给老家的亲戚打电话。通过拜年，了解老家大小趣事。“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村里有啥事都知道，碰到红白喜事就能回去趟。”马洪亮今年47岁，从2001年来到济南，每年回家天数不超过5天。
过去十几年就没想过回家过年?“哪一年都想，前几年在路上过年，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这马路怎么办，总得有人来扫，找别人替，人家也要过年。既然干了这个活就得负责任，那么多人都坚持下来了，我更得干。”说完，他继续挥舞扫帚，眼眶有些泛红。
干保洁员十几年，马洪亮几乎没休过一个节假日。他拾到手机、存折、银行卡等70余次，价值数十万元，都通过各种渠道返还了失主。因为工作出色，2010年他获得全国劳动模范称号。
现在，马洪亮还是省人大代表，连续几年都有议案，为环卫工权益建言献策，今年他的议案就是号召全市积极建设环卫工歇脚点。责任·温度
让大家回城第一眼感觉干净
从初五开始，返城市民大增，城市回归喧嚣拥堵，垃圾量随之增加。马洪亮和妻子压力又大了起来，每天早早上路。
初六上午10点，记者再次见到马洪亮时，他两眼通红，十分疲惫，提着水桶擦拭栏杆。他告诉记者，春节这几天连续操劳、睡眠不足，加之气温冷热不均，感冒了。妻子想替替他，被他拒绝了。“初七大家都上班，第一眼肯定都希望看到好环境、新气象。这是我们的责任，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虽然带病干活，马洪亮心情倒是不错。“城市热闹了，说明大家都开始工作，我们也正常工作了。”
这几年，马洪亮感受变化最大的就是市民对环卫工态度的变化，“以前随便扔垃圾现象经常看到，打骂我们的现象也不少，但这几年几乎没有碰到，而且市民对环卫工越来越认可。”马洪亮说，“这几天经常有早上锻炼的市民碰到我们打招呼拜年，我感觉很知足。”乡愁·愿景一生无悔 望子成龙
常年在清扫一线，马洪亮感觉现在身体开始吃不消，各种“职业病”都来了。关节疼痛，去年还因为颈椎病进了医院。“以前凌晨两三点起床一点不累，现在一天下来很疲惫，确实感觉到老了。”
中午吃饭之际，记者和马洪亮谈起了新年愿景，他首先说起了愧疚。“十几年没回老家陪父母过年，没有太时间多去看望，现在想照顾也没机会了。以前年轻不考虑，现在年龄大了反而越来越想家。”十几年中，他和妻子双方父母相继离世。
由于常年不回家，马洪亮在老家的房子都塌了。听说老家很多同龄的人都住上新房，一年挣钱不少，马洪亮偶尔会动容，不过并不羡慕。“我经常跟孩子说，虽然我身上穿着保洁服，挣钱不多，但我现在是全国劳模和省人大代表，能够替环卫工群体说话，干一辈子环卫工我也无悔了。”
对父母的亏欠之情，马洪亮都倾注到孩子身上。儿子马上考高中，马洪亮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剩下的就是多攒点钱，女儿也马上要出嫁了，我得备点嫁妆。”马洪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