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国强：董老师俯卧撑了，尊严立起来了

据《楚天都市报》报道，上个月，武昌工学院教师董雯娟在班上规定，上课迟到几分钟，就罚做几个俯卧撑。没想到，前几天，董老师因开车上班路上遇追尾，迟到了20分钟，这是她从教8年来第一次迟到。她对学生说：“今天我迟到了20分钟，咱们先上课，下课后我做20个俯卧撑。”下课铃一响，董老师卷起袖子就在讲台上做了20个俯卧撑。这件事，在学校里引起了议论。有的老师说：“这样做有损师道尊严”；“老师当众自罚，以后学生会怎么看？”不过董老师毫不在意，“规矩就要遵守，老师犯了规怎么能例外呢？”

　　董老师与担心师道尊严受损的老师之间，区别不在要不要师道尊严，而是要什么样的师道尊严。至少，在“迟到受罚”这一件事情上，董老师与其他老师的“尊严观”不一样，建立尊严的途径也不一样。

　　师道尊严，还有父道尊严，官道尊严，靠什么来建立，历来有两种传统，一种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一种是以身作则，言传不如身教。前一种是大传统，传承、光大的人多，后一种是小传统，没有多少人愿意传承它；董老师做俯卧撑引起的争议，其实是两种传统的对立。

　　两种“师道”后面，是两种“世道”，一种是等级社会，人和人有高低贵贱之分；一种是写进核心价值观的社会，平等社会。“平等”被写进我们的核心价值观，是社会变革、人的意识变革的趋势和结果，表明传统正在转型，大传统与小传统正在易位。转型之中，新旧交替，新旧共存是必然的；有人留恋旧的，有的拥抱新的。如果我们还停留在清朝，就不会有董老师；如果转型已经完成，董老师，还有师道尊严，就不会成为争议话题。

　　其实，较起真来，师道尊严中的“尊严”二字，是值得辨析的。在大传统里，师有尊严，学生没有尊严；父有尊严，儿子没有尊严；官有尊严，草民没有尊严。县官老爷在一个小吏面前有尊严，到了巡抚面前，就没有尊严了。其实，这不是尊严，是威风。尊严是一种相互的价值，一个人懂得尊重他人，就表明了他的自尊；不像威风，可以由他人赏赐，也可以由他人剥夺；可以剥夺别人的威风，是更威风的事情；但是，在尊严这个话语系统里，剥夺他人的尊严，就是自毁尊严。威风和尊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价值。有威风不等于有尊严。皇权社会里，没有一个人是有尊严的，包括皇帝，他要的都不是尊严，而是威风、威严，是要万民怕他。有怕才有统治。

　　董老师20个俯卧撑所产生的效果，证明了这一点。报道说，记者到该校采访当天，董老师的《工程制图》课铃声刚响，学生胡龙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门口。此时班上其他同学都已端坐课堂。胡龙二话不说，就地做了两个俯卧撑自罚。自打董老师做了俯卧撑后，她的学生不仅几乎没有迟到的，而且连踩着铃声进教室的都极少。大家看老师的目光中充满尊敬——平等待人，就是用行动说“我们一样是有尊严的人”；董老师和胡龙的身体俯下去了，平等和尊严——不仅是师道尊严，而是师生的尊严，人的尊严，站起来了。当然，要取得这种效果，需要一个条件：认真。只有态度认真，做得认真，才会有效果。如果心态不正，就有可能娱乐化。

　　与董老师一样，日前有一个类似的报道：某部队机关两名干部走进机关大楼之后，才想起因为说话而忘了给哨兵回礼，他们立即回到大门口向哨兵道歉并回礼。这两名部队干部，也是平等意识的践行者，虽说是纠正自己的失误，但也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