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满堂:我们对农民的判断 无知和浅薄

11.12.2014  16:12

      “继《钢铁年代》、《温州一家人》之后,著名编剧高满堂携”工农商“三部曲的收官之作《老农民》露面。依旧是真实、扎实、厚实的”高氏“传奇风格,”一滴水可以见太阳“的小人物大历史。年届60的高满堂高涨的创作热情和使命感让人动容。 他说电视剧数量丰收,农村剧却极其贫瘠,仅有的几部均存在”歪曲农民,丑化农民,娱乐化农民“的问题,”极度软弱化农民,变成简单歌颂和粉饰“,”我看不下去“.高满堂一直有个梦想:真实地反映中国农民这60年是怎么过来的,为八亿农民书写一部正传。”

          12月22日,《老农民》即将在北京卫视与观众见面。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了著名编剧高满堂,听他讲述《老农民》的情结。           电视剧行走于边缘和极度娱乐,           忽略了社会的真正主体和中坚力量           北青报:为什么写《老农民》?           高满堂:在做完《闯关东》系列以后,一直有个想法,就是写“工农商”三部曲。我们有8亿农民,有1.2亿产业工人,有大量的商人。他们是社会的主体和社会的中坚力量,但我们非常遗憾地看到,多少年来,我们忽略了这些中坚力量和社会主体,电视剧行走于边缘和极度娱乐。我觉得任何一个艺术家,有责任感、有良心,都不能不汗颜。这些年我们的影视在边缘上行走过急、过快、过度,而忽略这个大批群体。我下决心后先做了“工”《钢铁年代》,之后做了“商”《温州一家人》,现在《温州一家人》(第二部)也正在拍,最后做了《老农民》。我想应该留一段共和国60年农民的历史正传。让我们的子孙,让我们的当代人,对中国农民60年的历史,有一个准确的、可以信任的判断。这是我做《老农民》最初的想法。           太相信空调和咖啡           以至于对农民的判断无知而浅薄           北青报:身为70年代上山下乡的知青,您如何接近和深入“农民”题材?           高满堂:我确实不了解农民。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做了山东、河南、辽宁、河北等六个省的采访,采访的对象是当年工作组组长、初级社长、高级社长、人民公社社长、县委书记、地委书记、市长,一直到主管农业的副省长,采访了200多人。我通过深入生活,发现了我对农民的判断之无知和浅薄,这个无知和浅薄恰恰是当下电视剧所产生的一个基本的习惯性和流程性的作品。我们坐在家里可以想象任何东西,我们太相信自己的聪明和智慧,太相信空调和咖啡,太相信感觉。但是这类电视剧绝对不能相信自己,必须走下去。           北青报:是什么支撑您塑造“牛大胆”这个有典型意义的农民形象?           高满堂:当年《钢铁年代》刚拍完,我和陈宝国每次见面都谈《老农民》,谈了几十次,喝了多少酒都忘记了。当时陈宝国问我,你看过罗中立油画《父亲》吗?我说看过。感受如何?我说这个老农民,这个父亲充满了憨厚、忍让、无奈、迷茫。他说,对。我们的老农民,罗中立的油画是反映一家之主的农民,家庭的农民,我们必须写典型时代典型农民,绝对不能用忍让、老实、无奈、迷茫度过漫长的60年。我们一定要抓住这60年怎么过来的。才能逼近真实。60年太漫长了,仅仅靠一个单面支撑不起60年,那是典型的虚无主义,伪现实主义。           敏感时期一集跳过?那是伪现实主义,           良心上过不去,8亿农民也过不去           北青报:创作中最大困难是什么?60年不能回避的敏感时期和问题都是如何处理的?在审查上顺利吗?           高满堂:《老农民》最大的问题是如何面对这60年,这是一个严肃问题。想当年,我们的《钢铁年代》涉及到了大跃进,涉及到三年自然灾害,涉及到“文化大革命”,当时很多人为《钢铁年代》这个戏担心,但是我们顺利播出了,引起了很大反响。《温州一家人》也面临这个问题,改革开放之初,工商局抓小商小贩,公安局竟然把小商小贩打死,公安局竟然能把当年的温州“八大王”,改革的先行者,关到监狱去。《温州一家人》也面临这个问题,但是我们很好地处理了。一样很顺利地通过了审查。           《老农民》又面临这个问题,土改、工作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到粉碎“四人帮”之前。这对于一个作家是要命的问题,当时写到结构的时候,有人劝,干脆人民公社一成立,一集一跳,粉碎“四人帮”,紧接着十一届三中全会。我说这不行。我们怎么能忍心把60年的历史,中间一段三级跳抹过去、跳过去?这是一种伪现实主义,我的良心上过不去,8亿农民也过不去。净拣好听的说?!现实主义的美丽是什么?真实、扎实、厚实。           这60年,每个历史节点都不放过,我们都要写,这是真实的60年。我确定了两个原则。第一个原则,面对历史崎岖的时候,我们寻找一个光亮。就是不管风云历史多么变幻,他们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压力,但是他们寻找幸福,寻找吃的着、穿得好、吃饱了奔富日子的信念和梦想不变。第二个原则,我们党一直想让亿万农民尽快进入小康社会,为农民着想,为农民好,这个我们也不变。但出现了或左或右的问题,勇于承认。           我们的作家很多时候愿意放大历史的伤疤,戳痛了,戳出血了以后,不负责任,拍拍屁股走了,鲜血淋漓让观众承受,没有方向和道路。这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作家,也不是一个作家的本事,戳痛伤疤的事,谁都可以干。但戳痛了伤疤以后怎么办?我就一句话,积极地寻找历史的光亮、人民的光亮,一定要朝前走,诽谤、消极对于历史没有任何作用,我相信这一点,我也是过来人。           赵本山的农村剧应有一席之地,           现实主义农村题材太弱了           北青报:您如何看待赵本山的农村剧,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它们是农村剧的代名词,收视大红大紫过,也饱受诟病,也确实存在诸如您刚才提到的美化、粉饰,不是真正的农民和农村等批评。           高满堂:它是一个类型,我也注意到网上的东西,我觉得它们还是对农村电视剧有所贡献,起码出了一个门类,但是得承认,收视率、观众喜欢,并不是没有缺点。我认为优缺点,像报纸上、网络上所说的那样,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应该给它一席之地。因为我们的现实主义、现实题材,尤其在农村这一块太弱了,当反映农村题材电视剧反映更好、更强大的时候,什么结果?不是一枝独秀,恰恰对我们是一个反思。我们做得太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