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瘤科医生义无反顾参加救援:“我要去尼泊尔,那里地震了”

09.05.2015  12:02

   4月25日,周六。济南的气温飙升到30℃以上,初夏的燥热开始酝酿。36岁的肿瘤科医生王骁宙在济南的家里对着电脑低头敲打码字,手机一震,一条信息显示在屏幕上:14点11分26秒,尼泊尔发生强烈地震,震级达8.0级(当时预报),震源深度20千米,震中距离3158千米。

  “我要去尼泊尔,那里地震了。”从2009年就踏入救援这一行的王骁宙轻描淡写地对妻子说,身材娇小的妻子默不作声。打包设备工具、买补给,28日8时,王骁宙作为中国蓝天救援队第二梯队的带队人,率领19人的队伍从成都飞赴加德满都。   机舱入口处,空姐欠身欢迎。除了常规的“您好”,每一位队员还得到了一句“辛苦了,请注意安全”的问候。飞机上只有25名乘客,除了19名队员外,还有6个面色凝重的尼泊尔人。在得知他们是去震区救援后,尼泊尔人用当地语言对他们说了一声“谢谢”。   寻找幸存者   “还有幸存者!”顾不得休息,王骁宙立即招呼队友带着破拆工具和生命探测仪坐上了尼泊尔男子的车。一个小时的搜救后,队员们的脸色黯淡下来,王骁宙低下头在手持GPS上打了一个点,表示这里没有幸存者。就在现场移交完毕时,刚刚还是阳光灿烂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栗子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   飞行4个多小时,尼泊尔时间4月28日上午9点40,飞机降落在加德满都机场。见过“大世面”的王骁宙震惊了:这个略显简陋的机场是尼泊尔境内唯一的国际机场,只有一条跑道、9个停机位,带着各国航空公司标识的民航飞机、运送救援人员和物资的军用飞机把机场的停机位占得满满当当。航站楼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疲惫不堪、焦急等待的滞留游客。   蓝天救援队的大本营位于加德满都市中心一个名叫“小中国”的中餐馆,位置就在中国驻尼泊尔大使馆旁边,距离机场还有约1小时车程。乘车去大本营的途中,时而见得两米多高的白色小塔,塔下有烟冒出,还能看到跳跃的火光,当地人围坐在塔周围,冲着火光交谈、喝茶。震后,越来越多的遇难者遗体被陆续发现。按照尼泊尔印度教的习惯,他们把逝者放置在殡葬台上,在简短的宗教仪式后进行火葬。不同于华人世界的禁忌,尼泊尔人把死亡看得更轻,认为无论是地震还是生老病死都是生命的过程。震区几日,无论是在救援现场,在幸存者的聚集地,王骁宙很少听到嚎啕的哭声。   车辆到达“小中国”,一座类似“农家乐”的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在这里,王骁宙向联合国救灾协调中心领取任务——搜寻生还者,挖掘遇难者遗体。正准备前往指定现场时,一个尼泊尔男子说着尼泊尔语冲进了“小中国”。经过与翻译的简单交流,王骁宙得知男子的妻子在地震中被砸在了家中,至今还未救出。他的一位亲属在机场接人时看到了身着救援服装的蓝天救援队队员,于是赶紧给他打了电话,男子立即驾车尾随队员们来到大本营,希望队员们能够帮助自己救出被困的妻子。更重要的信息是,男子说,在27日时妻子的电话还能打通,电话里妻子说自己被压受伤了。   “还有幸存者!”顾不得休息,王骁宙立即招呼队友带着破拆工具和生命探测仪坐上了尼泊尔男子的车。   车辆渐渐驶出市中心,沿途倒塌的建筑渐渐多起来。有的楼房,一侧安然无恙高高矗立,而另一侧碎如齑粉;有的只剩下一堆碎砖瓦砾,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什么建筑。在尼泊尔,建筑物主要是砖土结构,极少有钢筋混凝土结构。遇到地震倒塌时,建筑物不会倾斜倒塌形成三角空间,而是像被儿童推到的积木一样,化作泥土碎砖全部坍塌下来,因此死伤惨重。   废墟上,来自美国、日本、俄罗斯、韩国、印度等国家身着不同颜色服装的救援队员,用着各式的工具在忙碌操作着,三三两两的尼泊尔人在破碎的废墟中捡拾寻找。   车辆驶入加德满都郊区。显然,这里遭到了更严重的破坏。尼泊尔男子的家在一座4层楼上,震后的4层楼只剩下约4米高,每一层都被挤压到1米左右。建筑物的中心塌陷了一个大洞,王骁宙爬上房顶从大洞处朝里看,4层楼板像三明治一样叠压在一起,灰尘泥土覆盖着家具的碎片,一片狼藉。被压女子的丈夫默默地跟在王骁宙身边向大洞里张望着。   “快,开始搜索!”在确定建筑物安全后,王骁宙大声招呼队友。雷达生命探测仪,没有生命迹象;搜救犬,没有生命迹象;俗称“蛇眼”的影音生命探测仪探测后仍然没有生命迹象。一个小时后,队员们的脸色黯淡下来。他们知道,按照国际惯例,通过三种方式搜寻过没有生命迹象后,这片区域就要被标记放弃了,毕竟灾后救援时间分秒必争,要把时间留给最有可能有人幸存的地方。翻译拉过尼泊尔男子,告诉他救援的结果,王骁宙低下头在手持GPS上打了一个点,表示这里没有幸存者,其他救援队伍不必再搜寻了,然后把现场交给印度搜救队进行遗体挖掘。   一天前,妻子还在这片废墟中与自己通话,自己终于找到了救援队,妻子却已撒手人寰、阴阳两隔,尼泊尔男子的心情王骁宙不得而知。就在现场移交完毕时,刚刚还是阳光灿烂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栗子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真邪门了,我去过的地震灾区都是这样,说晴就晴,说雨就雨。”坐进车里,王骁宙点起一根烟对队友说。   平静与崩溃之间   4月27日凌晨,雷达生命探测仪探测到一处生命信号——可能是一个幸存者,也可能是一只老鼠。抱着一线希望,王骁宙和60多名救援队员连续工作了3天,废墟像过筛子一样被全部清理了一遍,依然没有幸存者。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有着六七年救援经验的老队员突然当着几十名队友的面,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来到尼泊尔后,王骁宙的鞋子几乎从未干过。长时间雨水浸泡让他的鞋底被“本命袜”染得通红。他找到两只塑料袋套在脚上塞进鞋里,一步一滑地进行搜救破拆。早上6点起床,晚上11点半收队,回到大本营再研究第二天的方案,有时接到通知说某地有生命信号,半夜就启程搜救。来到震区头三天,王骁宙只睡了3个小时。   4月29日一早,王骁宙和队员来到了加德满都市中心的杜巴广场,他们的任务是和日韩搜救队一起在这片区域进行破拆。此时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了4天,生存者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救援的重心放到了破拆和挖掘遇难者遗体上。   杜巴广场曾经是访尼游客必到的标志景点,这里曾有红瓦盖顶的民居,有成群结队的外国游客和小贩,神庙前有常年不断的鲜花和身着漂亮莎莉的姑娘。而如今的杜巴广场变成了一片碎石瓦砾,斜插滚落凌乱的圆木,被雨水淋过的废墟淌出一道道黄土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味。不用搜救犬,队员们能够很容易凭嗅觉找到哪里有遇难者的遗体。   经过2个多小时的挖掘,队员们在广场周边的一处废墟中挖出了两具遇难者的遗体。遗体暴露的一瞬,戴着口罩的王骁宙被巨大的尸臭味呛退了几步。建筑物倒塌导致尸体面部凹陷,加上连日的高温、雨水浸泡,遇难者遗体上遍布尸斑,爬满蛆虫,完全看不清模样,仅从服饰上模糊可辨是两名女性。救援队员默哀后,把遗体装进尸袋移交给家属,此时家属放声大哭,这也是王骁宙在震区听到的唯一一次恸哭。   灾难面前,人脆弱如蝼蚁,人类的情感像根紧绷的弦,平静与崩溃只在一线之间。4月27日凌晨,雷达生命探测仪在加德满都一处废墟内探测到一处生命信号——可能是一个幸存者,也可能是一只老鼠。抱着一线希望,王骁宙和60多名救援队员轮流倒班,一点点破拆清理,连续工作了3天。直到30日清晨5点,废墟像过筛子一样被全部清理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幸存者。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有着六七年救援经验的老队员突然当着几十名队友的面,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脱下斗篷的“超人”   36岁的王骁宙仍然挂着“住院医师”的胸牌在医院里干着最基础的工作,与刚进医院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无异。大量的精力放在救援上,让他拿不出多少像样的论文和科研项目。灾难的突发性让他时常从岗位上突然消失,扣奖金也成了家常便饭。“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果我也自己承担。”   震区5天,王骁宙共排查了五六十处废墟,破拆了4处建筑物,找到了4具遇难者遗体。尽管未发现幸存者,但蓝天救援队的专业素质在震区受到了包括联合国在内多个机构和同行的肯定,让王骁宙颇感骄傲。5月2日,他结束救援从尼泊尔回到成都。   刚下飞机,已是囊中羞涩的王骁宙掏出手机先给父母打通电话报平安。“给你妈带点点心回来,就是上次你带的那种。”父亲从电话里对他说。“知道了。”几分钟后,王骁宙的手机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示,父亲向他的银行卡里打来了一千元钱。“其实那点心不过百十块钱。”王骁宙无奈地笑笑。   超人脱下斗篷变成了小报记者克拉克肯特,蜘蛛侠摘下面罩成了普通男孩彼得帕克。变成普通人,英雄的光环也会褪去。一个月后,王骁宙将结束在济南为期一年的进修,回到临朐县人民医院,成为一名普通医生。   每次外出救援回来,王骁宙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连轴工作没有休息,为他外出时替班的同事换班。他所在的肿瘤科接受着各种癌症患者,近几年来,科室病床利用率一直在百分之百左右,是医院数得着的“高压”科室。查房,诊疗,下医嘱,写病历,为病人制订化疗方案,病房里来回穿梭,一天少有时间坐下来喘口气,医院里的每一天都像一场战斗。只不过在面对它时,王骁宙没有了作为救援队队长时的硬气。   对每一个中国医生来说,论文、科研、项目、晋升、职称几乎是贯穿了他们全部的职业生涯,36岁,正是医生爬坡的关键期。与王骁宙同年资的医生有的已成为这家县医院的科室负责人,有的晋升了职称成为副主任医师,再不济也已经在几年前拿到了中级职称。然而,36岁的王骁宙仍然挂着“住院医师”的胸牌在医院里干着最基础的工作,与刚进医院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无异。   “连续4年了,职称考试跟救灾、集训冲突,这种状态怎么评职称?”王骁宙反问。大量的精力放在救援上,让他拿不出多少像样的论文和科研项目。灾难的突发性让他时常从岗位上突然消失,扣奖金也成了家常便饭。“如果我在医院管理者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做,医生都跑出去搞救援谁去救治病人?”面对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王骁宙显得很坦然,像是谈论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食得咸鱼抵得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果我也自己承担。”   出生在医生家庭的王骁宙也曾经被父母寄予继承衣钵的厚望。父母希望儿子能够像他们一样在医院踏踏实实地治病救人,搞研究,晋职称,过稳当的生活。很多人不理解王骁宙。每次被问到关于“动机”的话题时,王骁宙会低下头,沉默,或是笑着打着哈哈——对理解的人不用解释,而不理解的人,解释了他也不会懂。“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我就是那个选择去做的人,我没法在别人的苦难面前转过身去。”这是王骁宙对自己行为唯一一句解释。做医生如此,救援同样如此。   “想当年他参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成绩在全市都是前几名。”曾经也在医院工作的妻子偶尔会还会提到王骁宙的“当年勇”。   公益救援怎么活下去   参与户外救援7年来,王骁宙每年扔进去的钱有十几万元。对于每一个参与公益救援的人来说,钱,都是一根软肋。很少有人想到,这群“纯爷们”竟都有英雄气短的时候——他们参加的每一次救援全部是自掏腰包   5月7日中午,王骁宙正带队参加山东省地震应急救援综合演练,突然接到消息,他的好兄弟,山东蓝天救援队济南直属队负责人“老Y”因病于当日10点30分在济南病逝,年仅36岁。“老Y”是家中独子,膝下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噩耗传来,王骁宙怔住了。赴尼泊尔之前还匆匆见过面,没想到一别竟成永远。“老Y,我命令你马上立刻火速归队!”王骁宙在朋友圈点起一行白烛,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老Y”本名田毅,在山东的救援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但频繁的公益救援和集训也让“老Y”失去了原来的工作,用仅有的积蓄坚持着公益救援。   在山东,蓝天救援队旗下12支直属队共有志愿者1200多名,其中具有救援资格的队员有500多名,每个队员几乎都过着这样的双面人生:一面享受着废墟救人、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快意,一面又尝尽普通平凡甚至是家财散尽的落寞寂寥。   对于每一个参与公益救援的人来说,钱,都是一根软肋。也许很少有人想到,这群“纯爷们”竟都有英雄气短的时候——他们参加的每一次救援全部是自掏腰包。公益救援队是地地道道的“散财童子”。除了自费购买往返机票,赴尼泊尔救援前,几乎每一个蓝天救援队的队员都自费购买了水、压缩饼干、方便面、药品以及卫生巾等物品。返回时,这些东西全部留在了灾区。为了省钱,救援队队员们在灾区因水土不服腹泻也只吃黄连素、PPA之类最便宜的药。   2008年参与户外救援以来,王骁宙每年扔进去的钱有十几万元。“我还算条件好点的,家里没有多大的负担,可我那帮穷哥们呢?”“这次去尼泊尔,要不是机场减免了托运行李的全部费用,谁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去得成。”191公斤行李,光托运费用就远远超过了机票的价格。   2009年以来,山东蓝天救援队已经有近百名队员流失,绝大多数是经济原因。他们中有出租车司机,有做买卖的小商贩,有工厂里的打工仔,基本都是工薪阶层,一次救援的花费就是他们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收入。   救援队也不是没有赚钱的机会。曾经有商家找到王骁宙,希望能够赞助救援队,一并进行商业宣传。“我接受不了,这让公益变了味,也和蓝天救援的理念相左。”目前,在全国31个省区设有108支队伍的蓝天救援队均保持了其公益属性——自愿发起,免费救助,做商业的绝缘体,依靠队员个人维持组织的运转。   并不是所有救援队都这么“死脑筋”。在尼泊尔震区,王骁宙就见到了不少熟面孔,他们曾经在很多灾区打过照面。王骁宙管他们的“救援”叫“灾区三日游”——第一天乘机抵达灾区,第二天废墟拍照,第三天打道回府,凭着几张震区的照片就能招揽赞助。“在尼泊尔,我起码见到了二十多个这样的人,不带任何救援设备,有的甚至带着姑娘就来了,一队就两三个人,连块水泥板都抬不动,来干什么?灾区本来就物资缺乏,这不是添乱吗!”提起这些“熟人”,王骁宙有点动怒。   从去年起,国家为扶持公益救援启动了政府购买服务,也就是说,部分公益组织的救援服务可以由政府买单了,这将在很大程度上解决救援队的后顾之忧。然而山东蓝天救援队还无法享受到这一待遇。“享受政府购买服务的前提是救援队必须进行注册,可光注册费就得100万元,我这帮穷伙计们到哪儿弄这些钱?”烧烤摊上,王骁宙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羊肉串。这顿让他在尼泊尔时朝思暮想的烧烤,回到济南的第一顿晚餐,他也没有吃下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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