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故事：末班公交 遇上熟悉的陌生人
末班公交温暖着夜归人的回家路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由记者李鹏飞 摄
□本报记者徐敏
6月11日零时35分，王官庄小区站，102路末班公交车驾驶员于世隆第三次驶过家门口。夜色深沉，昏黄的路灯下，空旷的站台上没有人等车，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换挡减速，打右转灯靠站。短暂停顿后，公交车又开始加油向前。再过五分钟左右，车子就将抵达终点站济南大学，他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在济南这座夜生活并不丰富的北方城市，即使是盛夏时节，零点过后的午夜公交车上乘客也并不多见。饮酒者和代驾组成了末班公交的主要乘客群体，为数不多的零散的夜归人与家的距离被夜公交拉近。当然，也不乏长期深夜回家的固定乘车群体与末班司机之间没有语言的默契约定——你在哪一站，等着谁上车。
夜色沉寂，在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和行人的深夜，伴着回荡在末班司机耳边的发动机轰鸣声，车轮疾驰，夜色不息。末班公交也温暖着越来越多夜归人的回家路。
午夜过后，夜公交是城市活跃的最大元素之一。如果你乘坐过末班公交，有可能会遇到司机停靠在某个站点等乘客的情况，有可能遇到定时乘车的熟悉乘客给司机问候辛苦的场景。末班公交缩小了乘客圈儿，拉近了司机和乘客的距离。不同于恐怖故事中充满惊悚和诡异的气氛，济南的城市夜公交，更多的是几分浅浅的温情和细腻的感动。
Part 01
末班车“熟客”，享受司机定点等候的“待遇”
济南夏日的天气总是任性的一日多变，让外出的人们来不及改变回家的时间计划。6月10日傍晚，黑云压城，让城市提前结束了傍晚的喧嚣，不过姗姗来迟的大雨在夜晚22点才倾盆而下，很快，半小时以后，大雨洗刷过的城市一片清凉。
6月11日零时8分左右，末班102路公交车轻快地从和平路由东向西行驶过来，准时停靠在山东新闻大厦的站牌处。“你好于师傅。”一名长发披肩的女子和往常一样上了公交总公司五分公司二队102路驾驶员于世隆开的末班车，粲然一笑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坐在后排看着在夜色中变幻多姿的城市。
“开末班公交车这些年，和很多固定乘车的老乘客都熟悉了。”于世隆说。开了十几年的济南公交第一大线102路，年过四旬的于世隆脸色黝黑，他开玩笑地说是“月亮地儿晒的”。贯穿整个城市东西方向的102，也是末班公交车中乘客较多的一趟。“有时候末班车比上一班车的乘客还要多，有些固定的乘客卡点上车，有点‘敛客’的意思。”老于说。
零时16分，这趟末班102准时停靠在经七纬二。此时的站台上一片空荡并没有乘客，老于还是将车稳稳停靠并打开车门，等候了一分钟左右。“往常这一站会有一名年轻男子上车，从济南大学的终点站下车。”老于说，有时候停车前能看到他远远地走过来，不过看来今天他是不坐车了。他扫了一眼空荡的经七路辅路，公交车继续往西驶去。
杆石桥站有个在胜利大街做中式汉堡的中年男子准时上车;葛家庄有个开龙虾店的大姐每晚零时准时从起点乘车;新闻大厦附近两名上夜班的年轻人工作日都会坐末班车;南辛庄站有个上车的年轻男子在后龙站下车……时间久了，这些末班车的“常客”都和老于熟悉起来，若是哪天哪名乘客没有按时乘车，条件允许时他都会在站台等上一分钟。而这些乘客，有时候会带上自家的食物，诸如开汉堡店的男子，登上末班车后会带个汉堡，让老于尝尝。
“末班么，就是尽量让这些夜归人赶上车，按时回家。”他说。Part 02饮酒者和代驾者组成的
主要乘车群体
在济南这样一座夜生活并不丰富的北方城市来说，城市沉睡的时间委实比较早。“基本上以23点为界限吧，23点以后路上的车，公交车上的人，顶多只能用三三两两来形容。”七公司二队的夜605路驾驶员韩明说，如果没有喝酒和酒后代驾的群体，末班公交车上将会空寂很多。夜605路从燕山立交桥到黄岗，在“米”字形的夜公交线路中贯穿市区的东南和西北，沿线的二环东路和北园大街，分布着为数众多的大酒店。
在城市的夜公交线路中，虽然不同的线路乘客群体不同，比如102多的是夜班白领和开店收工的生意人;118路通往火车站所以有不少赶火车的乘客;然而不管哪一趟夜公交，饮酒者和代驾都构成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客源。
“有一次，末班车全程就三个乘客，全是喝大了的。”韩明说起上周的一趟末班车，从起点站燕山立交桥上来三名中年男子，看样子是一起刚刚结束的酒局，有两人看起来还算清醒，另一人一看就是严重醉酒状态。到了全福立交桥附近时，还算清醒的两人准备下车，韩明不放心这名醉酒男子，建议两人先送醉酒男子回家。不料饮酒后的两人执意下车，车上只剩下一名严重醉酒者。
但愿别出啥事，能平安到站吧。不大放心的驾驶员韩明一直从头顶的后视镜中看着他，果然不出所料，车子刚到历山路，醉酒男子就开始大吐，污秽物吐满了半个车厢。韩明只能暂时停车，先行简单打扫卫生，眼看这名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韩明只能帮他给妻子打通电话，让她到车站接丈夫回家。
比起饮酒者，代驾是个活跃的乘客群体。他们熟悉城市的每一班夜公交线路，他们身着工装、手持工作证，带着自备便携的交通工具——可折叠的自行车或电动自行车，用最快的速度穿行在各大酒店之间。上车后同行之间会旁若无人熟稔地交流着各自接了几个单，挣了多少钱。
“有一次，一个代驾司机追了我小半个济南城。”K55路夜班司机赵蒙说。K55从还乡店到山东医专，是市区里线路最长的夜公交之一，但因为线路比较绕，乘客不多。有次末班，一名拎着折叠自行车的男子气喘吁吁地从青龙桥刚上车，就跟他说“我从洪家楼一直追你到这儿。”有几分哭笑不得的赵蒙了解情况后，才知道这名代驾司机要从化纤厂路到郎茂山，当时赵蒙的K55路车刚到花园路，他便一路打车狂追，夜晚公交车车速快，直到青龙桥才追上。“也好，这也省了十几块的打车费。”那名代驾司机说。
Part 03末班司机的温情：夜公交的另一番世界
对于K55路驾驶人赵蒙来说，就是喜欢开车，喜欢驾驶的感觉，哪怕末班车。今年32岁的他已经开了11年的公交车，刚满20岁能考驾驶证时就考出了A3类驾驶证。开末班公交的乐趣对于他来说，不仅是在做他喜欢的事情——开车，更是能够送夜归人回家的温情。不过，这名年轻的夜班司机还是希望“末班车上乘客多一些”。
“时间久了，觉得开夜班车也挺有意思的。”于世隆绝对算是资历最老的夜班司机之一了。跑了十几年的102线，尤其是乘客相对少的末班线路，有很多固定的熟悉的乘客：有经营龙虾店的大姐给他送过龙虾;有前一天醉酒故意与他发生争执次日上车再给他道歉的乘客;还有一名每天很晚从唱诗班回家，遇到其他乘客问路热情指引的阿姨。有时候还会有代驾司机为了等活，会在他的车上从头坐到尾;还有年轻的小情侣，总是从泉城广场上车，坐在车厢最末排，从葛家庄拐个弯儿再回来……
末班公交上是另一番世界。末班司机们说。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23点45分，赵蒙从位于市区东北郊还乡店的停车场的休息室中走出来：“该出发了。”十五分钟后，他将车开到全福立交桥与夜605对接，零点再准时开往市区西南方向的二环南路。这是他第二年开夜公交了，今年这条夜公交线路运行已经半月有余，乘客依然不是很多，一趟下来乘客人数经常只有个位数。“哪怕不投钱，上车增加下空荡车厢的人气也好哇。”赵蒙开玩笑地说。次日上班，昨晚的末班公交拉了几个人就会成为他和同事之间的话题。
不过，即便是一趟只有个位数乘客的末班公交，夜晚的光影斑驳间，也犹如流走的星光一样，温暖着城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