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团札记|新深圳速度从何而来；琶洲何以引来行业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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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向广东学什么——

　　 打造高质量发展的新标杆新平台新动能

　　7月5日清晨,山东党政代表团一行50余人,启程赶赴广东、浙江、江苏,开始为期4天的“取经”之旅。广东,成为此次南方学习的首站。对标先进找差距,高点定位谋发展,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有哪些经验值得山东学习借鉴?

　　 改革开放是广东的“根”和“魂”,“四个走在全国前列”立起了广东新时代发展的新航标。

　　在关键重点处集中用力,把“四个走在全国前列”要求落到实处。广东力求在发展方式、经济结构、扩大开放、社会治理上实现深刻转变,从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等九个“关键重点”切入,牢牢把握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的着力点和突破口。

　　在用好改革开放关键一招上有新担当新作为。广东明确提出以改革开放40周年为新起点,焕发当年“杀出一条血路”的改革勇气和精神,聚焦体制机制创新,抓住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大改革,在新一轮发展竞争中赢得先机、取得优势。

　　代表团一行在广东省,认真学习广东经济社会发展的好经验好做法,找差距,取真经,推动山东进一步解放思想、深化改革,擂响战鼓再出发。

　　 “新深圳速度”从何 而来

　　 □　本报记者　廉卫东　任宇波

　　“每天诞生60多项国际专利”——这是中国经济迈入高质量发展新阶段,深圳创造的新速度。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深圳总是不断给人以惊喜。7月6日,记者走进深圳,探寻这片改革开放热土蓬勃发展背后的新动力、新探索、新路径。

　　 创新生态: 精准服务创造投资机会

　　一走进深圳湾创业广场,不断听到天南海北的口音,很多企业不远千里把研发机构放到深圳。创业广场两条大街上,一条聚集了60多家国内知名的孵化器和创业服务机构,长约100米的科技金融街上聚集了大批银行、证券等金融机构。截至今年一季度,这里在孵项目421个,其中248个已经实现融资。估值30亿元的思必驰、12亿元的悦动圈,都是在这里诞生的。

　　小优智能科技公司是一家从事3D扫描模组研发的科技型企业,去年他们从北方进驻创业广场的联想之星孵化器。总经理郭俊兴说,很多地方政府都曾提出给他们各种优惠政策,但对创业型科技团队来说,现在最需要的是专业而精准的服务。

　　什么样的服务具有如此吸引力?联想之星VP产业发展部总经理王君告诉记者,像小优智能科技这样的公司一进驻,孵化器就会配备五名专业人员服务。一名产品经理作为牵头人,负责整个项目的跟进联系；一名结构工程师和电子工程师,分别为产品外观设计、内部设计提供专业建议；一名采购专员,提供元器件采购支持；还有一名操作工,能尽快将产品小批量生产,最快一个晚上就能让创业者带着成品见投资人。此外,孵化器还会根据项目进度,帮助创业者与投资公司联系沟通。

　　地段寸土寸金,服务又很到位,但这里的房租却只有市场价的一半。王君解释说,一方面,政府对孵化器的房租有优惠；另一方面,我们也不靠房租挣钱。这里的孵化器,最大目标是通过精准服务帮助企业尽快做大,从而找到投资机会。2016年,在联想之星孵化的慧灵科技公司募资,孵化器领投了300万元。到目前,这家企业的估值已经翻了12倍。

　　“现在很多地方都想引进科技成果,但如果大家都想着做爆米花,谁来种玉米呢?我们现在做的就是种玉米的工作。”深圳湾创业广场的投资方、深圳市投资控股集团董事长王勇健说,这家公司投资500亿元,开发运营了深圳市软件产业基地、深圳湾创业基地、投资创业大厦等项目,形成了科技园区、金融服务、新兴产业三大产业集群,并形成了良性互动——科技园区为新兴产业提供物理空间,金融服务为新兴产业提供发展资金,新兴产业反过来又为科技园区和金融服务注入产业内容。

　　 成果转化: 创新创业创富一体化

　　科研成果转化是个老难题,但中科院深圳市先进技术研究院创造了奇迹。2017年度,全院申请专利1303件,在中科院系统排名第一。与此同时,他们又孵化了127家企业,持股26家。

　　据统计,从2006年创办至今,深研院已累计孵化637家企业,持股191家。其中估值过10亿元的有3家,过1亿元的有26家,估值最高的联影医疗科技公司已达百亿规模。

　　“在深研院,从基础研究到产业化,是完全融合的‘一锅端’。”院长樊建平介绍说,目前,深研院初步形成政产学研资一体化、创新创业创富一体化、研究开发产业一体化,实现了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的紧密融合。

　　一个故事颇能说明问题。两年前,深研院的喻学锋团队在黑磷量子点的制备及超快光子学应用领域取得新进展,这是一个重要的基础创新,研发人员预感到这个成果对产业会有很大影响,但并不知道具体应用方向。与此同时,这一技术进行大规模试验,需要大量资金投入。

　　得知消息,深研院产业合作与发展处的专业人员立刻行动起来。通过院里多年积累的信息库,他们将技术和企业精准匹配联系。很快,这项技术被湖北兴发集团看中。三个月后,双方成立合资企业,深研院以知识产权出资2250万元,占注册资本的45%。解决了资金和产业化问题,喻学锋团队的研究大大提速,又先后在《自然通讯》《先进材料》等国际权威刊物发表论文50多篇,其中10余篇论文被选为期刊封面文章。

　　“一项技术不能等到完成再考虑产业化,而应在研发过程中就进行。有些时候,产业化还可以为研发指明方向。”产业合作与发展处处长毕亚雷说。

　　深研院另一个机构经管办则一方面对想要购买科研成果的企业进行筛选把关,另一方面用投资企业分红和专利售卖收益的50%奖励科研人员,让他们切实尝到产业化的甜头。

　　因为作为核心成员发明了一种新型复合材料人工骨,深研院科研处副处长张鹏获得一家估值过亿公司2.5%的股权,

　　他把深研院这套服务称为“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科研人员只要管好技术研发,剩下的产业化、资本等问题全归院里,这样产业化之路就会走得更加顺畅。

　　 制度创新: 三天一项创新催生新风口

　　在前海,我们看到一份长长的改革清单,一条条都是干货,其中不少全国首创:推出“一门式”政务服务平台,开放“企业专属网页”,审批事项跨部门“一口受理”,率先推出“企业画像”,成为以大数据为支撑开展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的首个成功范例……这里“平均三天推出一项制度创新成果”。

　　“前海坚持以制度创新为核心,对照国际最高标准、最好水平,大胆闯、大胆试、自主改,强化顶层设计和系统集成,构建政府、市场、社会协同创新体系,形成了以七大板块为核心的制度创新‘前海模式’。”在深圳市委常委、前海蛇口自贸片区管委会主任田夫看来,前海蛇口自贸片区爆发式、跨越式的发展,源自制度创新的驱动。

　　以法治建设为发展护航、开路,是前海蛇口自贸片区的另一个重要探索。近年来,前海在国内首创庭前会议制度、港籍陪审员制度,成立深圳市知识产权保护中心、中非联合仲裁深圳中心,探索构建起了司法、仲裁、调节三位一体的国际化商事争议解决和知识产权维权体系。

　　“前海模式”打开了机遇之门,越来越多的国际人才、跨国资本涌入深圳,为特区经济发展注入了新的强劲动力。3年前,从英国留学归来的香港80后青年陈升带领创业团队,率先进驻被称为“特区中的特区”的前海。创业不到一年,陈升团队便获得首轮融资5000万元。他说,在这里深刻感受到了“坐在风口上”的感觉。

　　数据显示,前海蛇口自贸片区已经成长为国内发展最好、效益最高的区域之一。前海片区税收以年均增长率170%的速度倍增,实际利用外资年均增长超过200%,固定资产投资年均增长84%。短短几年,前海从一片滩涂起步,实现跨越式发展,在白纸上生动的描绘出了一片“蓝海”。

　　 琶洲何以引来行业巨头

　　 □　本报记者　杨学莹　李子路

　　广州市海珠区琶洲,一个因状似琵琶而得名的小岛,三年前这里还是珠江啤酒厂的厂房、仓库,还散布着农田,零星分布着低矮的老房。而今,这里的互联网创新集聚区成为广州新经济的代表,腾讯和阿里巴巴这两个行业巨头来了,小米来了,唯品会来了,今日头条也来了……而且来的要么是区域总部,要么是细分行业的全国总部。

　　广州市市长温国辉介绍,琶洲互联网创新集聚区2.1平方公里的起步区,签约项目总投资725亿元,到2025年,可产生5000亿元的营业收入、容纳10万人就业。

　　 不要房地产要高质量发展

　　2001年,广交会会址迁到琶洲岛,为了保证广交会展馆后续用地,在琶洲预留2.1平方公里土地,一直未开发建设。近年来,上海、深圳、东莞等地纷纷建设大型展馆,广交会展馆不再需要大规模扩展,由此可作它用。同时,这里原是珠江啤酒厂的厂房和仓库,还有广州农科院的部分试验田,在腾笼换鸟的大潮中,它们进行了搬迁或置换。

　　有了土地,作何用途?据温国辉介绍,这2.1平方公里的起步区,如果搞房地产,卖地可立即拿到1000亿元。然而广州市关上了房地产的大门,打开的是高质量发展的大门:在琶洲岛打造互联网创新集聚区。

　　2015年琶洲开始开发时,20多家企业看中这里的黄金区位,纷纷找上门来,但最后琶洲只选择了腾讯,大量制造业项目被拒之门外。这里的目标是,瞄准数字经济、新一代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等未来产业,引进龙头企业的总部或区域总部,打造世界级创新平台。

　　目标高大上,投入大手笔。12平方公里的琶洲岛,有11条规划建设的轨道交通线路过这里,已建成运营的有3条。将来,从这里10分钟可达高铁广州南站、半小时可达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不到2小时可达香港。琶洲将从孤悬江中的“岛中之岛”,一跃成为广州轨道交通路网最稠密的区域、粤港澳大湾区一个重要交通枢纽。

　　资源投入既有有形的,还有无形的。琶洲已举办十几年广交会,在国内外具有较高知名度。但在广州市看来,这还不够。近年来这里承办了全球财富论坛、世界航线大会等各类世界性大会,以及各类全国性、行业性展会。据统计,去年琶洲共举办展会221场,几乎每个工作日都在办展。海珠区招商办主任杨晓说,由此使琶洲更加扬名海内外,他们去全国各地招商,人家一听说琶洲,眼睛都放光,现在琶洲引进了20多家行业巨头。

　　“舍弃眼前利益,为日后的高质量发展奠定基础,说到底是个政绩观的问题。”威海市市长张海波告诉记者,“每个城市都会遇到这样的选择。琶洲的案例,给我们很大的启示。”

　　 引来行业巨头的奥秘

　　腾讯的微信事业板块,是由现任腾讯公司高级副总裁的张小龙率领一个创业团队在广州开发的。海珠区招商办企业服务科副科长唐顺告诉记者,腾讯总裁马化腾一直想把微信板块搬迁到深圳,与总部会合,但最终没搬,而是在广州建设微信板块总部。原因之一,是这个团队的成员很多在广州安家,而另一个打动马化腾的原因,是时任广州市长亲自陪同马化腾在全城选地,他们站在400米高的广州塔上,四处瞭望,马化腾选中琶洲,从市到区里合力支持。

　　唐顺说,进驻琶洲的很多巨头,都是省市领导出面谈的。与腾讯类似,阿里巴巴进驻琶洲,也是从广州土生土长的UC浏览器开始。2013年,UC浏览器的营收只有20亿元左右,2014年被阿里收购,阿里由此进入广州,进入琶洲。另外,落户琶洲的全国第三大电商唯品会、跨境电商领军企业环球市场集团,都是广州的土著企业。

　　这让记者感叹,一个地区的发展,在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的同时,还要真正关心当地企业发展,当地企业发展起来了,即使没有成长为行业巨头,也会引来行业巨头——或者被巨头收购,或者双方合作。

　　行业巨头的另一个显著作用,很快发挥出来:产业招商,产业链招商。阿里巴巴的UC浏览器落户琶洲后,他们收购的一家游戏公司随即跟过来,游戏公司又带了自己的合作伙伴——一家智慧城市公司。我国成立最早、连接工业设备最多、服务行业最广泛的工业互联网公司树根互联去年落户琶洲,一个重要原因,是合作伙伴腾讯、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的推介,而他们早已落户琶洲。

　　海珠区在为琶洲招商过程中,在全国首创“三边模式”:边签约、边建设、边运营。海珠区招商办公室主任杨晓道出其中奥秘:与招来的企业谈判时,作为一个条件,要求企业拿到土地之后要尽快导入产业,不能办公楼建成之后才开展业务。“琶洲有以前建的现成写字楼。”她说,“这背后是琶洲这个黄金地块的底气、硬气,同时我们明白,这些行业巨头有实力这样做。”

　　 既做“盲公竹”又在商言商

　　今年高考前,海珠区招商办跑省、市有关部门数次,帮一家企业的员工解决了孩子高考加分问题。这位员工感动得直掉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们就是我的盲公竹(竹拐杖)!”这是很多企业对招商办说的。

　　“招商不是请客吃饭、不靠拉关系。大家在商言商,就是按市场规律做事。虽然我是公务员,出去谈判,我就是个商人。”这是海珠区招商的一个理念。

　　市场化作业的第一个动作,是对瞄准的企业进行背景调查。“我们的背景调查是到企业内部和周边,搜集各类数据资料,首先是判断这家企业是否符合我们的条件,其次是为谈判做准备,做到知己知彼。”去年通过背景调查,他们了解了一家大企业的真实经营情况,从而在谈判时拒绝了企业的过高要求。

　　“如果是你们主动找到人家的,背景调查后又发现不达标,拒绝岂不是不好意思?”记者问。“那有什么?生意场上,拒绝和被拒绝是常有的事,很正常。”这是洒脱的回答。

　　记者问及某些企业的经营数字,无一例外被拒绝。“这是企业的商业机密,按照我们和企业的契约,我们不能说。”

　　在采访中,不只一位广州干部对我们说:“我们的一些做法之所以能成功,需要有深厚的市场土壤、法制精神、契约精神,对于一些地方来说,不进行真正的思想解放、观念转变,不进行真正的改革,是实现不了的。”

　　东营市委书记李宽端对此颇有感慨:“‘市场为首、企业为尊’的观念,是广东位于开放前沿、领风气之先,经过40年改革开放形成的。在这方面,我们确实要通过深化改革来加以提高。”

　　 企业老板18年未见工商税务人员

　　 □　本报记者　李子路　杨学莹

　　转变政府职能,应该转成什么样?几位在粤投资经商山东人的经历,给记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深圳市天成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总裁孙明高,2001年来深圳打拼。作为一位大学教授,虽然身为公司一把手,但孙明高更喜欢科研、著述、讲课,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深圳市的管理部门在这方面非常“配合”:他18年未见过工商税务管理人员。公司现有员工1800多人,年产值几十亿,却只有1人负责工商证照,1人负责税务事项,除此之外没有人专职与政府打交道。孙明高坦言:“要是在北方,这一点恐怕很难做到。”

　　“这首先得益于政府先进的治理理念,该是市场的就完全交给市场去做,少干扰企业,让企业专心在市场里搏击。”孙明高说,这还得益于覆盖全市企业的信息化、智能化服务。在深圳,现在办税务登记或工商登记,30分钟在网上全部搞定。如果忘记报税,系统会提前给企业法人代表发信息通知。孙明高记得,公司工作人员只去过政府服务窗口办理过两次业务。

　　“少干扰”并不是疏于监管。深圳更加注重智能化管理、自我管理。孙明高举例说,在企业运行过程中,政府会购买第三方检测服务,对企业进行定期检测,一旦发生违规行为,监管部门可以随时处理。

　　广东省山东商会会长、广东圣丰集团董事长江南在广州创业20年,令他感触最多的就是政府对企业的态度,“概括起来就是服务多、干扰少,帮助多、管理少。”

　　圣丰酒店的南边有条河,以前污泥很多,恶臭味浓,影响顾客休息。2016年,江南向政府提出这个问题,没想到市政府迅速回应,并调整工程优先顺序,及时治理河道、清淤除臭,仅三个月就收到了良好效果。

　　“一般来说,不要说民营企业,就是机关单位找这些市政企业来干点活都很困难。通过这事,我感觉政府是真心实意为企业家办事。”江南说。

　　深圳崇德动漫股份有限公司,现在是深圳业内佼佼者。2004年,仅有总经理、秘书和出纳三人的崇德,投拍一部电影失败,后与北京奥组委签订协议,被授权进行奥运动漫《福娃》的创作。仅凭这一纸协议,公司获得深圳市50万元孵化基金。2005年动漫剧本完成,再获市政府500万元扶持。崇德总经理赵先德说:“没有这550万,我们公司早关门了。政府这是真心实意、真金白银帮助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