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体验胶囊旅馆房客“蜗居”生活 两平方米的48小时

28.07.2015  11:58

 

  位于大明湖路上的胶囊旅馆。(本稿照片均由曹雅欣 刘阳 摄)

  两平方米的空间有多大?

  它可以是一扇门的大小,相当于一张大点的写字台或者一个浴缸。有时候,它也可以配备电视机、梳妆镜、转换插座、照明灯、单人床和灭火器,浓缩成为一座“太空舱式睡眠床”,承载一个人的生活起居。

  在济南,不少旅馆配备这些“太空舱式睡眠床”,多数地处商住楼或者居民区,花费三四十元就可以居住一晚,由于外形奇特,它也被称为“胶囊旅馆”。栖居于此的房客中有来旅游的背包客、刚毕业的求职者,也有不少研究生、公务员考生。有人待两天就走,有人则打算长期住下去。

  23日上午,本报两名记者分别来到位于大明湖路和文化东路的“胶囊旅馆”,在简单登记身份信息后,分别入住45元一晚的“豪华舱”和30元一晚的“经济舱”。在接下来的48小时里,住在“胶囊旅馆”里的记者有怎样的体验?每位房客身后又有怎样的故事?记者带您一探究竟。

  A商住楼里的“太空舱”

  23日早上10点左右,男记者L来到大明湖路一处商住楼,穿过狭窄的楼道到达2层后,在这家“胶囊旅馆”办理了入住手续。与此同时,女记者C也在文化东路一家“胶囊旅馆”入住,与6名女生共享一个房间。

  马戈打算离家“避”一阵子。这个“80后”公司老板最近和对象闹矛盾,一气之下决定搬出来住,躲个清静。由于不用坐班,他每天只需要打电话遥控,便可以维持公司的运转。

  在过去的几天里,马戈在大明湖附近一个太空舱主题的“胶囊旅馆”里安了“家”,他选择了40元/天的“经济舱”,同处一室的有刚来济南找工作的小伙子和几位“背包客”,住在45元/天的“豪华舱”。

  旅馆位于大明湖路一栋商住楼2层,由于楼内的电梯无法直达,楼外也没有任何招牌,不少房客需要打多个电话确认才能找到地方,“沿着东关大街往西走,到了十字路口能看到一个高楼,里面就是”,“你坐K95路,在按察司街北口下车”。前台工作人员不停地在电话中指引。

  1个多月前,年轻女孩刘琦也在文化东路商住楼内的一家“胶囊旅馆”安顿下来。与大明湖店主要以游客为主不同,这家店靠近高校,因此房客多以学生和考生为主。

  刘琦正准备考研,不愿住学校宿舍的她因为“感觉这里蛮安静的”,选择了这家旅馆,尽管几乎每天都有陌生人来来去去,但“学校的12人间实在太让人抓狂了”。这里房客的身份大多与刘琦一样:“80后”的公务员考生、“90后”的考研生、“95后”的艺考学员,每天不停地穿梭于狭促的走廊和满是汗味儿的电梯。

  旅馆“前台”只是张简易的电脑桌,额前头发几乎遮住眼睛的小伙子包俊是个“95后”,每月拿3000元工资,负责舱位的看管和卫生。问起租客来历,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圆——“总之都是年轻人”。

  B喧嚣的客厅和安静的舱位

  第一天上午略显平淡,到了晚上,男记者L与几名房客开始变得熟络,而女记者C所待的房间里,房客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彼此无话。

  旅馆的上午很安静,一台落地扇正在客厅里不断地摆头,几张餐桌上摆放着没来得及丢掉的食品袋,连接上覆盖整个房间的Wi-Fi信号后,马戈窝进“太空舱”里看起了古装剧。

      旅馆不算太大,总共300多平方米,7月初刚由新的老板接手。在前台工作的小伙小胡来自菏泽,在学园林设计专业的他看来,自己“阴差阳错”才找到这份暑期兼职,“之前给店里喷墙绘,后来老板说这里挺好,就过来帮忙了,每天看人来人往的,挺热闹。”

  不同于大明湖店的热闹,安静是文化东路店的主要气氛。在这家由相邻两间复式公寓组成的胶囊旅馆,女房客大多被安排在2楼。地板上堆放着各种调味料、泡面和小电饭煲,从舱位的摆设很容易分辨哪些已经有了主人。

  随着背包客和求职者们带着一脸倦容回来,大明湖店的客厅在晚上逐渐热闹起来。一个年轻男孩儿正在招呼着同屋的玩一局“三国杀”,马戈趴在客厅窗台边,用手机跟公司员工交代着工作。公共洗漱间里,穿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正在哼唱“小酒窝”,身边的男友拿刷子不停地清理鞋上的污迹。

  生活节奏大致相同,只是这份热闹并没有延续到文化东路店。

  23日21点左右,鞋底触碰地板踢踢踏踏的声音开始响起,刘琦和同屋的3个女孩相继回到旅馆,闷进自己的舱中。没有热闹的寒暄问候,只有水声间续地从公用淋浴间传出,清新的皂香冲走了空气里混杂的食物气味儿,小声嘀咕着考研信息的两个女孩也渐渐没了声音。很快大灯熄灭,舱中的黄色小灯在竹帘上打出女孩儿的身影。

  “叮咚”。一声手机铃响突然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不满声立刻从隔壁舱中传出:“可以静音吗?”

  手机主人迅速回复:“还不到9点呢!”

  “那也是有人要睡觉的!”

  自此无话,舱里的光却一缕都没有熄灭。而在另一边,睡意似乎要晚些才来,紫衣女孩已经回屋敷起面膜,一个男孩儿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到客厅,不一会响起游戏启动的声音。

  晚上11点多,舱里最后一盏灯熄灭,男记者L这才困意袭来,不久便睡去。而此时的女记者C,早在1个多小时前就已入睡。

  一夜无话。C入住不到一个月,东北女孩儿成了半个导游

  这天是周五,由于临近周末,女记者C的室友们也开始打算外出游玩的计划,男记者L这边,又有几位新房客要入住。

  24日早晨7:30,楼下汽车喇叭的声音穿墙而过,烈日高照,而这些太空舱里依旧安静、漆黑。

  刘琦是文化东路店最先起来的房客,迅速而轻微的动静没有惊扰任何人。她打车赶往体育馆,有5000人要跟她一起上课,“我赶去占座”。

  这天是周五,白天的时候旅馆只有李莹一个,下午她选择盘腿坐在楼下沙发看书。

  “我都32岁了。”李莹来自葫芦岛,研究生毕业后她扔掉通信专业,到深圳做起了销售,本想安家落户却奈何“压力太大”。说起爱情,李莹双手捂住脸低头笑了一声:“哎呀,没人要呀。”

  决定参加山东省公务员考试之前,她已经在家乡一家通讯企业工作了4年。住在旅馆等待考试通知的半个多月里,李莹最常做的就是刷网页查询通知,只要再通过一项体能测试,这个“大龄女青年”就可以留在济南,在公安系统成为一名技术人员。

  她已经能轻车熟路地向刚刚入住的背包客介绍美食和路线,和内蒙古来的包俊从家乡特产聊到电子游戏,偶然的小交集让他们开怀大笑。李莹散着头发光着脚丫,放松极了。摁亮手机屏幕,已是下午4点,“这一天还没有过去。”她后仰在沙发上,百无聊赖。

  就在李莹感到无所事事时,大明湖店又住进一位求职者。

      28岁的孙竹来自潍坊,刚刚结束在湖北随州一趟“热得要命”的旅行,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他因为觉得“学校里工作事太多”,准备到济南找一份在国学堂教学的工作,“朋友已经给联系好了,周末去面试。”

  “你知道吟诵吗,就是古代的一种阅读方式,很好听,像唱歌一样,”说起自己未来的工作,孙竹侃侃而谈,“我还建了一个QQ群,每天分享好多吟诵的诗句,这个旅馆也是群里的朋友给介绍的。”

  “这里比我想象得要好,就是房间没窗户,有点闷,等这周末找到工作后就搬出去租房住。”对于找工作,孙竹感到信心满满,他随后又试探性地问了句:“要不要加进群来看一下?”

  D有人在这儿和城市擦肩,有人把这儿视为起点

  24日18:00,人们开始享受周五的夜晚,男记者L跟房客一起看起了球赛,女记者C则享受着不同于昨日的轻松气氛。

  手机密码锁嘀嘀响起,两个考研女孩儿18点左右回到旅馆,李莹瞥了一眼小声说:“她们又要做饭了。”

  周五的傍晚让人放松,李莹踩着吱吱作响的楼梯上去,拿起拖把清理了空调管道漏的水,弯腰拿出一本小说再下楼:“实在太无聊了,买了几本书看。”她指着舱里的小灯,“太闷太暗,我不愿老呆在里面。”

  这时的旅馆显得热闹起来,包俊上楼收走一天的垃圾,女孩儿们对异性的到访毫不在意,饶有兴致地听这个小弟弟吐槽隔壁男生屋里的脏乱,八卦着非要跟男友住进隔壁的“发传单的”女生。

  在大明湖店,有人用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将鲁能队的比赛投射在墙壁上,吸引了不少男房客的围观。“还是外援好使”“哎呀!这个球也能踢飞?”叫喊声此起彼伏。

  夜幕降临,客厅里飘出饭香。小功率的电饭煲终于完成一顿简单的晚饭,两个女孩儿蹲在地上摆出快餐盒,相视一笑:“我们过得太糙了。”

  有人哼着歌儿准备晚上的约会,有人拨通快递电话要把衣服托运回家,有人嗔怪着男友的即将到访,有人小声念诵着英文单词……竹帘都紧闭着,只有声音从里面传出。

  夜再深些,还是默契无言的轮番洗漱,还是那些小灯映着那些身影。

  25日早晨7:30,汽车喇叭声再次穿墙而过。浴室间续传出水声,楼梯吱吱作响,手机铃声“嘀嘀”不断,不时听到俏皮的告别声。

  两个胶囊旅馆又迎来一个安静的白天,背包客问询了芙蓉街的方向,孙竹在QQ群里继续分享他的吟诵诗句,李莹穿上运动鞋去练习800米跑,只要再通过一项体能测试,她就要去租一处独居的小房子。马戈也洗漱好准备出门,至于何时回家,这个精壮的汉子嘿嘿一笑,“再住几天,男人嘛,要的就是这口气。”

  总要说再见的“太空舱”,有人在这儿跟这座城市擦肩,也有人让这儿成了起点。(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