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蜘蛛侠制服的加菲尔德:不追求世人眼中成功

20.09.2015  15:05

  安德鲁·加菲尔德今年满32岁,却有着一张扮中学生也能蒙混过关的娃娃脸,然而面对时光网的记者,加菲的谈吐中有着出人意料的坦诚和超出年龄的成熟。这或许是因为在做演员这份起伏不定的事业中,他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创作上的高峰与低谷。

  如今,加菲尔德已经脱下了蜘蛛衣,但他接下来的路却并不落寞,甚至更加精彩。他与我们分享了新片《99个家》最吸引他的地方,与殿堂级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合作新片《沉默》的经历,以及出演蜘蛛侠过程中的痛苦。是的,加菲对我们正面回应了被拉下马的内心经历,直言不讳地表示,两部片子近15亿美元,但依然被嫌弃不卖座,他曾反复自责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但如今已经看淡,“不再想追求世人眼中的成功了”。   我们的谈话首先围绕着新片《99个家》展开,这部电影近期在美国上映。有必要先了解一下剧情。该片由伊朗裔导演拉敏·巴哈尼执导。电影中,加菲尔德饰演单身父亲丹尼斯,由于交不起房贷而赶出家门,与儿子和老母亲颠沛流离,做人的尊严尽失。无奈之下,丹尼斯只好去为那位将自己赶出家门的房地产经纪人(迈克尔·珊农饰演)工作,去强拆其他破产者的房子。尽管是迫不得已,丹尼斯的内心却备受良心的谴责。     影片改编自真实事件,社会大背景是2009年前后的经济危机和房地产市场崩溃,在揭露残酷现实的同时这部影片还有着理想主义的情怀和人性的温度。安德鲁·加菲尔德的演技被认为是他自从《社交网络》之后最佳的表现,角色的心理复杂并且层次分明,再次向人们证明了自己的才华。   新片《99个家》各种虐心   直言“蜘蛛侠时代”的挣扎痛苦   记者:《99个家》是一部非常焦虑的电影,需要你一直处于情绪紧绷之中。拍这部电影是否比其他电影更累人?   加菲尔德:没错,这个过程让人精疲力尽。就像你说的,一直是焦虑的情绪,直到结尾才有所缓解。那时,丹尼斯终于决定缴械投降,向“自己”投降,向那个更深更内在的自己,这个自己告诉他说,必须牺牲掉之前所做的一切。   (这部电影)就像是有一顶生存的高压锅,而主角咬紧牙关,想看看自己是否能挺过去,去为他的子女和父母提供生活的保障,去在社会中找回做男人的尊严。我曾经去弗罗里达和那些与丹尼斯有着类似遭遇的人们相处一段时间,这让我意识到最困难的是那种疲惫的生活状态,睡眠不足、精疲力竭,加深了情绪上的绝望。他们没有能力终止这一切,也没有能力放弃,如果有人选择放弃,多半是落入毒品、酒精、忧郁症甚至是自杀,因为生活中充满了太多的悲伤、痛苦与失败。   影片中的丹尼斯成为了体系的一员,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出路。他明知道自己是有罪的,但他不能让自己的家人继续流离失所,他想要活下去——不仅是活,而且要活得像个人样。然而他却不能不问自己,这样生存的机会是否建立在剥夺其他人生存机会的基础上,这正是丹尼斯纠结的点。   记者:据说你在读剧本的时候,最吸引你的是关于强拆的情节。无关丹尼斯的处境,它是以一种相当深刻而又普遍的方式来描写“被羞辱”这三个字。读到或者拍摄这一场戏的时候,是否让你联想起生活中某段特别的亲身经历?   加菲尔德:某段特别的经历?(长长的停顿)。不是一段,是很多段。(哈哈)我对此有刻骨铭心的体会,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曾有过。虽然我们可能不曾经被强拆,被撵出家门,但我们都有过类似的感受。我们曾被放逐、被羞辱,被当做垃圾、被当做没有的废物一样对待。当我读到剧本这一段的时候,感到仿佛整个美国都在一起啜泣,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这是一声巨大的哭喊。就好像每一个美国人都回应了这声哭喊,“擦,我知道那种感受”。那一幕是巨大无比的痛苦。痛到让人演不下去。我认为观众在观看时感受到的是同样的痛心,看着这样一个人被剥夺他与生俱来的权利——一个家,一个庇护所,一个即使是不起眼的庇护所。   记者:你还担任了《99个家》的制片人,这意味着什么样的额外职责?   加菲尔德:这纯粹是我的自负,为了面子(哈哈)!说实话,我的确是想参与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然而我在最终的电影中并没有制片人的名分。经历一系列事件之后,我决定放弃制片人的资格,因为我认为有另外一个人真正值得这一名分。并不是说我不值得,只是那个人拿不到名分(由于一项公会的规定),我认为不太公平,所以我放弃了。因为不管怎样,我都是电影的主演,我的脸会出现在海报上,我不需要再加上一个制片人的名分(然而那个人则不同)。   记者:就像我曾听一个演员说过,你拍的任何一个镜头都可能被用来破坏你的表演。   加菲尔德:(笑)这也太迫害妄想狂了,不过我喜欢。真不容易啊,老兄!特别是当你对导演那个人并非百分之百信任的时候。要是导演是大卫·芬奇,你大可以放心,“拿去剪吧,走你!”要是斯科塞斯,你就躺着吧,“都拿去,想怎么剪就怎么剪!”至于这一次和拉敏·巴哈尼导演接触,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我们两个想要“合作”。我喜欢他的前作《拆车场的朝阳》,其中最特别一点是里面没有“表演”,给人感觉是就像是直接记录下来的。这部片的目标也是这种效果,我很激动能够这样做。   至于当制片人,通过这一次我有了经验,但还想要更多。我不满足。我喜欢当制片人。如果我一辈子都要以拍电影讲故事为业,我希望这些故事是属于我自己的。我希望能够掌控,而不是拍完了戏就把“孩子”送给别人。   蜘蛛侠时代以及与斯科塞斯合作   “我已经对世人眼中的成功不感兴趣了”   记者:问一个关于《超凡蜘蛛侠》的问题,两部共卖出15亿美元。   加菲尔德:(打断记者)卖得不够。   记者: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出演蜘蛛侠的经历是否改变了你对未来职业生涯的规划?是什么促使你愿意加盟这样一部有着过高票房期望的电影呢?   加菲尔德:当时我大概是25、26岁,一门心思想,“来吧!上吧!我对这个角色感觉不错,这简直是天堂!有人给了你一整座游乐场!”你也知道这会伴随着压力。然而事情很快变得很难很难,难点在于(长停顿)……这样说吧,那种电影服务的是一个“虚假的偶像”——金钱啊、权利啊、地位啊,他们想要的不是成功而已,而是世界级的成功。如果你觉得15亿美元还不够,我们就真应该想想这是不是一种病态,一种病态的思维方式。然而,我能够理解。我已经经历过一次,而且如果像我所希望的——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变得更加明智了。(笑)如今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而对追求世人眼中的成功并不感兴趣。   然而在过去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这让我深受其扰。在那个阶段,我会陷入这样的想法,“都是我不够好。这部电影不够卖座。尽管我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给予了我的全部。然而它却不够卖座。Shit,这意味着我不够好。这意味着我们不够好”。我不能像那样生活。没有人应该像这样生活——简直就是地狱,这就是我们所处的所谓“文化匮乏”。没有尽头,永远不知道什么是足够。   最近我听了David Foster Wallace (注:美国已故作家)在某个大学开学典礼上演讲的录音。我不记得大学的名字。但是他有一段话说得极好——他说,你要去找到某种东西来崇拜,因为如果你不主动去寻找某样真实的东西来崇拜,最终你会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崇拜所有其他人都在崇拜的东西:金钱、地位、权利以及自我和虚荣心。而我目前的工作状态是,如果能够在这份工作里找到有意义和高于我自己的东西,我就会去工作。如果没有,我就会很犹豫或者推掉。   记者:除了你提到的芬奇和斯科塞斯之外,你还和罗伯特·雷德福合作过。这些大导演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加菲尔德:(沉思停顿)我会说共同点就是他们对自身的了解,对于他们是谁的了解;也正因为这种了解,他们会对自己的风格有所把握,同时有着合作的自信心。   对于自身的深入了解以及足够的自信心会让他们更加开明,去听取别人的意见,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可以拒绝或者接受——说“不,我不想那样做”或者“我喜欢这个想法,不妨一试”。事实上,这种品质只是来自于他们敢于做自我。好的导演敢于做自我,并且很坚定。他们知道自己是谁,并不想装成别人。是别人都在模仿他们,那就是别人不对了。     记者:斯科塞斯的《沉默》理所当然地备受人们的期待。拍摄这部电影的实际情况与你事先的预期有何不同?   加菲尔德:我还没有看到全片。但我想我可以说,我事先的期望在实际当中都被废弃了。就算你事先有个预想,但旅程一开启就有了自己的生命,颠覆了一开始你的预估。与斯科塞斯合作真是太幸运了——能够参加一部他已经筹备了15到20年的影片,能够作为剧组中的一员都让我感到无上的光荣。斯科塞斯是一位讲故事的大师。极为紧张、残酷和美丽(笑)。   故事的主题是丰富而古老的——宗教生活、宗教磨难以及挣扎和考验。我忍不住会想,谁愿意一直思考上帝?谁能那样过一辈子?你在哪儿,你又是谁?(笑)我想要那样的生活状态。而斯科塞斯一辈子都活在那种精神的状态,既是宗教的又是入世的——因为他在成为导演之前打算做一名神父。他想去念神学院,你能够在他的电影里感受到这点,对吧?他拍了很多关于黑帮和毒品的电影,但也能够拍出《基督最后的诱惑》那样的电影。他游走于两个王国。而这带来一种不可思议的能量。     记者:你之前提到了演舞台剧。在20岁出头的时候舞台剧是你工作的很大一部分。2012年你在百老汇出演了《推销员之死》,收获了很多好评以及托尼奖提名。这种舞台演出经历对你至今还有多大的影响?或者说,是否是你演技的基础?   加菲尔德:谈到根基或者基础,我认为我并没有,我想很多演员都是这种想法。每一份工作都像是第一份,你需要从头再来。你在心里嘀咕,‘这下坏了!观众一定把我看穿了,我连自己在演啥都不知道!我就在黑暗里摸瞎,然后希望有人会表扬我,说我演得很好。’     然而,舞台对我来说就像是天堂。它很难。特别是当你演出《推销员之死》这样的作品。每一个晚的演出都是相同的程序和仪式。舞台是残酷的,但也会让你收获无穷——因为你在搅动那需要愈合的东西、观众在迫切渴望的东西。舞台的反馈是实时的,在我看来,它比起拍电影的过程要慷慨得多。在舞台上,我感到自己给出了全部。然而后回到家,经过休息后,我又在下一场演出中再次给出我的全部,直接给予我的观众。这个过程很美。它更像是一种“服务”,而拍电影某种程度上……(长停顿)更像是一种自恋。拍电影你会忘掉这是给人看的,忘掉了这是在为观众而表演。当然,当电影达到它最完美形式的时候,也可以是一种“服务”,我相信。